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求他?

不知怎么,听到这两个字,司温只觉得讽刺。

往日高高在上的傅望楼,竟然低声下气的求他爱他?

“傅望楼,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司温垂眸冷笑,“你要我爱就爱?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他明显感觉到横在腰间的手臂僵硬,还在细细颤抖。

“你想要爱,想要纵容,可以去找别人。”司温搭上他的手指,一根根移开,嘴上也不得闲。

“我只有你。”

傅望楼一字一顿,倔强地不肯放手。他明白,只要现在放开,以后再接近司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司温忽然笑了,“你知道吗,这句话不同人和我说了无数遍。”

“真真假假,谁的也不能信。”

他已经挣脱傅望楼的桎梏,揉了揉手腕上泛红的皮肤,侧身站着,用余光观察傅望楼的一举一动。

“包括我?”

司温抬眸看他,极其肯定:“包括你。”

又上下打量,“你的身体或许只有我,心里呢?真的只有我一个?”

“如果是,庄从夏又算什么。”

他故意说些令人难堪的话,希望这样能让傅望楼知难而退。

可对方根本毫无反应。

“我不会骗你。”傅望楼忽然说。

话音落下,迎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风声簌簌,拂动街边的梧桐树叶,飘飘忽忽落了几片到院子里。

司温被短暂吸引了视线,直到秋叶落地才回神看向傅望楼。对方显然知道说错了话,面色阴翳,几乎与身上的西装一个颜色。

“那已经不重要了。”司温说。

“都是成年人,没必要玩纯情那一套。”

他抬手抚上傅望楼的侧脸,滑动摩挲,两指捏住下颌,左右轻轻晃了晃,笑吟吟道:“就算身体只有我也不要紧。”

“多找几个情人,什么类型都尝一尝。见到的多了,玩够了,就知道你说的这番话有多么可笑了。”

傅望楼咬紧后槽牙,沉默躲开他的手。双眼赤红,仿佛在极力压制。

“别急着生气,”司温又捏着他的耳垂,触碰鬓角,“这是事实。”

“司叔叔,”傅望楼的声音已经有了变化,从沙哑到低沉,如同将石头砸进深潭的“咕咚”声。

“我没有开玩笑。”

抚摸脸颊的手顿住,司温面上的笑容消减,只余下微微上扬的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又怎么会以为我在开玩笑。”

视线相对,傅望楼在这双漂亮的眸子里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真真切切的轻蔑、高高在上的傲慢。

这样的目光让他浑身战栗,但不可否认,他就爱这样的司温。

“我不要那么多情人,”傅望楼试探着覆盖上司温的手背,放在唇边轻吻,眼里隐藏的满是阴霾,“我只想要你。”

司温看着傅望楼的眼睛,忽然笑了,“可我不能和你耗着。情人、未婚夫,我全部不缺,为什么要在你这棵树上吊死。”

薄情的双眼低垂,他抻了抻袖子,“还是说,你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院子里灯光昏暗,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能让司温察觉他的悲伤,又可以看清楚司温的淡漠。

傅望楼胸口发闷,触碰过对方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属于他的痛苦没有人能够理解,司温亦然。

“尝的足够多,所以才知道你不适合我。”见他面色苍白,司温只是笑笑,“同样,等你攒够经验就会发现,我们过去的三年到底有多么荒唐。”

用“荒唐”两个字来形容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傅望楼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与幻想纠缠,又与暧昧为伍。

似乎三年里共同度过的日日夜夜不过南柯一梦,是足够以假乱真的幻想。

离得足够近,他能够清清楚楚闻到属于司温的味道。

木质香干燥温暖,混合着更加**的香烟,浓厚深刻,最后回味时,想起来的是令人心安的成熟。

夜里凉风一吹,散了大半,空中只淡淡留存些星火燎原的烟雾。

傅望楼垂眸深深望着司温,心头一动,手指不由自主想去抓住他,却在手臂摆动的瞬间牢牢克制住了。

“和你分开,才是最荒唐的事。”

“司叔叔……”他说,“是我错了。”

突如其来的话让司温一怔,他从没想到傅望楼会道歉。

不等他有所反应,眼前人试探上前,先是握住他的手臂,随后下滑与他十指相扣。

司温试图挣脱,反被攥的更牢。

“不论你信不信,”傅望楼虽然语气平淡,其中蕴含的坚定不容忽视,“我说的是真心话。”

“你不爱我没关系,我会爱你。”

“你不愿意纵容我也没关系,我有办法。”

不远处的车流声,围绕在周围的风声,在傅望楼声音的掩盖下,消失不见了。

司温屏住呼吸,眼眸微睁,静静看着他。

四目相对,只有风见证他们眼中流转的爱恨。

“什么办法。”

傅望楼没有迟疑,“既然司叔叔说我们过去的关系荒唐。”

“那就换一种关系。”

墨石般深沉,似月光明亮的眼眸紧紧盯着司温,傅望楼收起尖锐锋芒,小心翼翼伸出和好的触角,缠绕在他脚底,缓慢向上延伸。

在司温探究的目光中,傅望楼说:“我不求你仍旧喜欢我,只求你把我放在眼里。”

“像对待情人那样对待我。”

他神色认真,情绪稳定,司温差点以为他疯了。

傅望楼竟然说要做他的情人,这是什么冷到南极的笑话。

爱人和情人乍看相似,其实不然。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什么样的才能被称为爱人?

必定是情投意合,灵肉交融的最亲密的人。

情人就很容易理解了,你有情,我有意,贪图一时快乐而已。

情爱不分家,但在司温看来,情只是个引子,爱才是重头戏。

因此,情人卑劣,爱人高贵。

如果能被称为爱人,谁愿意去做情人。

可傅望楼身为傅家家主,高高在上的掌权者,竟然低声下气求着做他的情人。

说不讽刺是假的。

能够做到这个份上。司温承认自己低估了傅望楼,

“像对待情人那样对待你,”司温反复咀嚼这句话,刻意说得直白露骨,“包括和你上床?”

傅望楼沉默不语。

司温讥笑,“怎么看起来,更像我给你做情人。”

“何况你知道的,再过不久,我和世舟就会结婚。你这样做,和插足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有什么区别。”

他伶牙俐齿,向来说话不饶人。

“有我在,你们就不会结婚。”傅望楼笃定。

司温静静看着他,忽然笑了。

他今晚真是疯了,才会站在家门外和傅望楼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

“别找那么多借口,”他捏着眉心,“你想让我和你去一个地方。”

“要去哪?”

他稍稍琢磨片刻,便大概有了头绪。

傅望楼父亲刚刚去世,

哪怕对他再恨,他们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父亲死了,儿子下意识巩固他做下的孽,生怕被难过茫然所裹挟。

“如果没猜错,”司温看了眼时间,“你会带我去被认回傅家前住的地方。”

“然后说说过得有多难,再摆出一副悲伤难过的模样。”

“我说的对吗。”

在一起三年,不管发生过什么,他到底了解傅望楼。

“司叔叔。”

司温打断他的话,已经显露出十分的不耐烦。

“你到现在仍旧算计。”

“哄我过去,无非是为了卖惨,好让我心疼你。”

傅望楼重重喘了口气,颤抖着手解开西装外套扣子,余光扫过隔壁灯光通明的房子,再看向眼前处在昏暗中的家。

萦绕在他身上的,是种强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羡慕。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他亲口承认,甚至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傅望楼的视线擦过司温的肩膀,望向别墅,淡淡说道:“那是我第一个家,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以前我不喜欢,后来才明白离不开。”

“回到傅家这么多年,我从没把老宅当作家。”

傅望楼拍拍身上的西装,意思不言而喻。哪怕和父亲住在同一屋檐下,依旧不能称为家。

傅中泊不喜欢傅望楼,一个意外出生的私生子。

或许是因为命运,私生子回到父亲身边,竟然同样是因为意外。

“你送我的小别墅,”傅望楼看向司温,眸色柔和,像看恋人那般缱绻缠绵,“是我第二个家。”

上次的买卖谈成了,傅望楼买下了那栋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

司温听着,面色如常,情绪几乎没有起伏波动。

“说完了吗。”

“说完了。”傅望楼勾唇笑了,这是个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添加的笑。

今晚所说的话全部源自于他的内心。

不论是心甘情愿给司温做情人,还是说房子的事,都不过是他卑劣心思的体现。

他想要司叔叔可怜他,并由此继续爱他。

分手前尚且没有感觉,分开后他才发现,失去司叔叔就是失去了所有。

特别是在目睹了父亲的死亡后,这样的想法更加强烈。

闻言,司温一言不发,转身朝房门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傅望楼自嘲一笑,悲切地说:“司叔叔,现在才说这些话,是不是太晚了。”

目光跟随着司温,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房门掩盖他的身影,傅望楼也没有得到一句回答。

其实有没有回答是一样的。

毕竟,答案就藏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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