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
司温转身踱了几步,腰腹处的衬衣皱起又舒展,在两侧留下几道微不可查的印子。
他盯着偌大的落地镜,筋骨分明,修长有力的手缓慢系上马甲扣子,不用动手,自有人来替他整理。
“您很适合白色礼服。”裁缝师展开礼服外套,轻手轻脚为他穿上。
司温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哪怕套麻袋也比寻常人好看。
调整好领子和肩膀处,裁缝师正要抻衣裳下摆,一只手先他一步抚上司温脊背,隔开他,按在挺直的腰上。
金世舟垂眸扫过他,漫不经心回司温的话:“我正要问你。”
宽厚温热的掌心贴着柔和挺括的面料,来回滑动。抚平了褶皱。
他双目低垂,面色认真,唇角不自觉紧抿,无论怎样看都是紧张的。
收回打量他的视线,司温拿起身旁托盘上的腕表,利落扣上。手腕转动时,贝母袖扣熠熠生辉,比那双眼睛更加明亮。
司温笑了,抬手整理领结,“人生第一次,当然会紧张。”
金世舟借着镜子看他,瘦削清冷的面庞上笑意与调侃交杂。他怎么会不知道司温的狡诈,这位当红影帝,演技无人可比。
他不拆穿,只点头附和,“你说的是,我也紧张。”
今天是两人的订婚宴。
包下了能够俯瞰整个京城夜景的顶层宴会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
他们的婚事将在这些人的见证下,落地为实。
司温有片刻恍神,望着金世舟过分年轻的脸,心情平平,全然没有面上谈笑风生的兴致。
联姻而已,哪怕有感情,也不过是从利益中分出的细枝末节。
裁缝师在旁袖手等候,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才低声请金世舟试衣服。
与司温相比,金世舟更为高挑。
纯黑色翻领礼服极为贴身,胸膛到腰腹形成条完美且连贯的线条。
他今日取下了银丝镜框,换上一副无框眼镜,冷冷目光经过镜片的光,折射出令人信服的成熟。
“父亲安排好了行程,”金世舟说,“要我带你去放松几天。”
“好。”
司温没有异议,坦然接受了。转身在单身沙发上坐下,一双长腿交叠翘起,“安排好工作和影帝,我们就走。”
金世舟“嗯”了声。
他喜欢此刻温和的司温,就好似,他们真的是一对从恋爱走到婚姻的爱人。
明知这种想法是无理取闹,最近却越来越在意。
恰到此时,
房门不轻不重响了两声。
小丘探进脑袋来,笑说:“司哥,世舟哥,时间不早了,该过去了。”
“知道了。”司温应声。
小丘推门进来,侧身给后面的小尾巴让路。
今日他同样穿着正式,影帝路过他时,哥俩好般在他裤脚蹭了下,留下几根不算明显的猫毛。
影帝直奔司温而去,连跳两下,进了他怀里。
四只爪子踩在纯白礼服上,小丘看着直皱眉,生怕衣服留下印子不能穿了。
裁缝师也紧张,可又不敢提醒。
司温完全不放在心上,摸着影帝的脑袋,搔了搔它的下巴,满意搂在怀里亲了亲。
“出去旅行不方便带影帝,”金世舟走过来,在它头顶蹭了蹭,“把它放在家里可以?”
“有小丘照顾。”司温虽然这样说,还是不舍。
他将影帝放在地毯上,看它翻肚皮打滚,忍不住摸了摸。
“好了,该走了。”
说罢,率先走出房间。
金世舟落后一步,偏首垂眸恰好见到影帝抬高脑袋,望向司温。
鬼使神差,他停下脚步折返回去,试探着独自触碰影帝。
柔软温热的皮毛,有序起伏的身体。
手指顿了顿,才再次抚摸下去。
或许是这些日子熟悉了,影帝并没有排斥,反而主动顶他的掌心。
“放心,”金世舟对它说,“他很快就会回来。”
也不知影帝听懂了没有,捧场的喵了两声。
车里司温已经在等了,不好耽搁,金世舟也离开了。
*
身为今晚的主角,司温是不必提前出现在场的。到了宴会提前准备好的房间,已经有人在等了。
司旷随意而坐,看不出是喜是怒。
金世舟见到他,主动提出离开,给这兄弟俩留下足够的谈话空间。
“哥,”司温在旁边坐下,“爸妈呢。”
父母为了他的订婚宴,特意从D国赶回来。
“和金董在一起。”
司温了然,沉默凝视司旷沏茶。
这过程太缓慢,有好几次,他都想出声询问。
“过了今天,就不能和以前一样了。”
良久,司旷开口。
司温怔愣,左手虚扶打火机,点燃根烟慢慢抽着。
烟在唇上从左到右,似乎没有最适合它的地方。
“当然。”他点头,“成家立业,就没资格任性了。”
司旷眉头皱起,话到唇边,最后只能咽下去。
“你不要模糊我的意思。”
他明白,司温向来不喜欢被束缚,联姻就是一条将他捆绑起来的锁链。
可不这样做,
全家人捧在心尖上疼爱的孩子,怎么能和一个私生子在一起。
司旷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他厌恶的只是傅望楼的身份,而不是这个年少有为的年轻人。
都说傅望楼性子阴沉,但对司温好不好,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大哥,”司温点着烟灰,“你的意思我明白。”
“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乱七八糟的事。我和世舟,好好过。”
茶杯放在面前,茶香味涌上来。他捻灭烟头,浅浅抿了口。
兄弟俩极少相对无言,一旦如此,必定与傅望楼有关。
司温不愿与大哥这样相见,有意缓解气氛,“今天他也要来,亲眼见到就死心了。”
司旷依旧不言语。
面容周正严峻,像只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看着唯一的弟弟,眼里似有什么在缓缓流淌。
司旷再次为他斟茶,声音低沉,“想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这次轮到司温沉默了。
有那么瞬间他想笑,却无论如何也扯不动嘴角。
你看,当初强迫他联姻,现在问他要不要反悔。
引人发笑的不是大哥,而是无法反抗的利益。
如果傅望楼不是私生子,是正儿八经的傅家家主,他们的婚事早就促成了。
有些事不能细想,
不然会发现,哪有他妈的真情。
“来不及了。”司温说,“已经走到这个份上,哪还有反悔的地步。”
“再者亲朋好友都来了,不能丢面子。”
“哥,”他举起茶杯示意,“谢谢。”
司旷看他一饮而尽,目光幽深,最终无可奈何在心底叹了口气。
“小温,抱歉。”
他率先起身进会场招待客人,司温坐在原地缓了缓,才施施然起身去找金世舟,与他一同上去。
顶层宴会厅金碧辉煌,拥有全面落地窗。
放眼望去,华灯车海,霓虹灿烂,整个京城的夜景一览无余。
司温与金世舟的出现,迎来一个小**。
宾客们欢笑鼓掌,或真心,或假意祝福这对即将结婚的新人。
这种场合,易祎这样的旧情人甚至在场。
他们默契地遗忘纪却秦的过往,看着他与新人共同前行。
提到旧情人,首当其冲的自然要数傅望楼。
可没人见到他。
两家父母讲过话后,宴会再度活跃起来。
司温带着金世舟认识了几位朋友,又反过来认他的朋友。
原本无甚重叠的交际圈,慢慢有了交汇点。
来到于洮面前时,司温总算有机会松口气。
“恭喜。”于洮举杯,笑意吟吟。
司温看他一眼,晃了晃酒杯,“我应该道谢?”
“按理说是的。”
于洮倚着柱子,张扬的礼服颜色衬得他愈发不着调,皮鞋底是不是点着瓷砖,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望着宴会厅里的众人,随口问:“你给私生子发了请帖,怎么不见人来。”
“难不成事到临头,当缩头王八了。”
“再等等,他一定会来。”司温不用思考,脱口而出。
“你想见他,还是不想见。”
于洮笑问,要表达的显然不是表面意思。
一个两个,今天全不对劲,司温心想。
“少打哑谜。”
“你想说什么直说。”
于洮双手环臂,真就看向不远处的金世舟,压低声音问:“你真的想好,要和他结婚了?”
“是。”
他虽笑着,眼底却不见得有多少笑意。
于洮瞧见了,无可奈何。
“再等多久,不来的人还是不会来。”
司温听后沉默。
没人真的了解傅望楼,他说要来,就一定不会迟到。
这是他三年来得出的结论。
正想着,小丘匆匆忙忙穿过人群,径直朝着司温走来。
他大步流星,与场内的优雅缓慢格格不入。
离得近了,还能瞧出他已经面色发白。
一路上,不少人盯着他看。就连金世舟也走过来,等着询问这是怎么了。
小丘跟了司温这么长时间,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司总。”小丘一口气喘不匀,附在司温耳边低声说:“有急事。”
“傅总,今天可能无法到现场了。”
“但礼物已经送到了。”
“他人在哪。”
小丘咽了口唾沫,直视司温双眼,声音都在发颤,“傅总来的路上,出车祸了。”
“现在,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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