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间,生分到这种地步了?”郁临苦笑,到底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和阿温几十年的感情,终究为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买了单。从今以后是什么模样,犹未可知。
“有时候不得不信命。”司温答非所问,抬首瞧着天空,阴沉沉的,仍旧憋着一阵随时可能落下来的大雨。他不想和郁临越来越生分,可命运如此,他也无可奈何。
郁临皱起眉头,温和的面庞上难堪与疲惫交织,最后诞生出一种名为“痛苦”的东西。
他与司温离得很近,触手可及。但隔着透明玻璃,在不远处等待的,是他们被决定好的命。
命运坐在车里,以蓄势待发的姿态等待他启程。
他闭上双眼,深吸口气,心知一切到此为止了。
但是不甘顺杆而上,叫嚣着让他将心底的想法说出来。几乎是没办法阻拦的,唇舌自动开合,从嗓子里吐出加工过的话语,他说:“我不甘心。”
司温眼皮颤了颤,把玩打火机的手指略微停顿,搭在桌上像是无依无靠的枯树,风吹雨打,从内而外的烂掉了。
他望进郁临眼睛里,深深望着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睛。有那么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二十来岁,年纪正轻的郁临来。
他们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多年,如今却因为彼此的感情破裂,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阿临,”司温此时放缓声音,双手搭着桌子握在一起,食指时不时敲击手背,像极了谈判桌上的老狐狸,“你比我更聪明,明白怎么做才对自己有利。”
郁临看着他,慢慢笑出了声,“利益,我们这辈子只能和这两个字捆绑在一起?”
“别无选择。”
“阿温,你才是聪明人。”郁临眸色低沉,沉重的痛苦让他喘不过气来。司温浑身上下冒出了锋利的刀刃,一刀刀狠狠戳进他身体里。
“我说了,”司温垂眸,不加掩饰的冷淡,“有时候我更信命。”
“哪怕你对金世舟没有感觉,一心想着你的命,就能和他过一辈子?”郁临压着嗓子,低沉的痛处依旧丝丝缕缕冒出来。
司温没有立即回答,向后靠着椅背,偏首去看停在不远处的车。
“你能骗过所有人,骗不过我。”郁临终极不忍心看阿温痛苦,接受了他的沉默,“我知道你看似多情,实际自私。也应该预想到喜欢上你会是这种结局。”
“阿温。”郁临轻声唤他。
“嗯?”
郁临慢慢直起弯曲的脊背,单手覆上司温的手。窗沿恰有一束正旺盛的鸢尾花,遮挡住了两人的动作。
司温没有挥开。
实际上,这样的触摸只有一瞬间,和一句话一样短暂。
郁临:“你不是信命的人。”
“恰恰相反,是你在玩弄命运。”
“等到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朋友。”
年过三十的男人说出这种话,怎么听都别扭难堪,好似他们还是二十啷当岁,什么都莽撞的年纪。
司温笑笑,收手起身,将烟盒打火机放进兜里,说了声:“再见。”
他走以后,郁临静坐片刻才离开。
*
回去的路上,车里十分安静。
并非金世舟什么都不想说,而是上车以后,司温便闭目养神,一副拒绝交谈的姿态。
“喝醉了?”金世舟忍了忍,还是问出口。
“没有。”
司温捏着眉心,脸色有些许发白,温和俊美的脸也因此突显出几分严肃凌厉。
金世舟不放心,拿下他的手,用掌心贴着司温的额头试探温度。
“没事,”司温任由他在额头和颈侧测试温度,“应该是吹着风了,回去睡一觉就好。”
“你有心事。”
金世舟不听他说,一语道破真相,“因为郁临,还是因为他的未婚夫。”
司温单手撑起下颌,目光在金世舟脸上逡巡,又落在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色上。绕是隔音效果好,依旧能听到闷雷声。
他轻笑,“什么意思?”
他不排除金世舟听到风言风语的可能,但现在绝不是问出口的最佳时机。
金世舟难得沉默,推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低哑,“我以为,你不喜欢他的未婚夫。”
这就很无理了,钟言与司温无冤无仇,说不上熟,但提不上讨厌。
归根结底,他这样的角色,如果不出现在眼前,司温或许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所以,金世舟这句话实在有问题。
“阿临是我朋友,”司温说,“他的选择,我全部尊重。”
金世舟看着他,眼里的情绪太过复杂。
“都传郁家日暮西山,但我看来,傅家何尝不是在寻找合作伙伴。”
“生意场上哪有永远的顺风顺水,”司温说,“与谁合作,求的都只是利益。”
“傅家内乱,迟早会走上郁家的路。”金世舟一瞬不瞬盯着司温,企图在他脸上看出什么,又害怕看出什么。心里不免忐忑。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如此一来,又有不少人的腰带要肥一圈了。”
司温语气淡然,仿佛已经看惯这种更迭。忽然,他话头一转,看向金世舟,“既然暂时留在公司,这不失为大展拳脚的机会。”
说完这话,司温再次闭目养神,倚着靠背神情放松,像是睡着了。
金世舟看他半晌,手机猝不及防振动,看清来电人后,犹豫片刻挂了电话。
司温调换姿势,恰好将这一幕收进眼底。虽然好奇,还是没问出口。
他将金世舟送回住处,没回别墅,而是回了老宅。
大哥难得休息,在家里等他。
年年三百六十五日,老宅的模样基本不会变换。如同大哥一样古板。
司温踏上台阶时忍不住的想,可等见到大哥的身影,所有的声响消失不见了,踏踏实实有了回家的感觉。
他不是对家留恋的人,但不妨碍享受这样的氛围。
“喝酒了?”
司旷头也未回,将目光牢牢放在手上的书中。
“不多。”司温在大哥对面坐下,想点根烟,余光触及到他的身影后,还是作罢了。
大哥不慌不忙,把这一章节看完后才合上书,抬眸看了司温一眼。似在打量他哪里不端正,是否刚从名利场滚下来。
过了片刻,才开口:“有件事要你替我去做。”
这种事稀疏平常,司温已经习惯了。
司旷伸出两指,抽出书里夹着的书签放在桌上推给司温,双腿交叠,向后从容不迫地靠着。
“你替我去参加这场宴会。”
司温拈起书签,这才发现是张做的精巧别致的请帖,正要开口应下,又听大哥说:“和金世舟一起。”
“知道了。”和谁去司温不在乎,垂眸看着请柬上的内容,迅速想起是哪个人,连带着准备什么礼物也想好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吩咐下去,并且通知金世舟。
思忖安排的同时,司温没忘注意大哥的神色。
看他一切如常,又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离开了。
哪怕现在没有傅望楼,他仍旧不喜欢住在家里。
这已经成了习惯。
*
宴会定在三天后的晚上,
当天下午,司温去金氏接金世舟时,好巧不巧遇到了金大哥。
虽说两人已经是半个家人,见面仍旧客客气气,比普通朋友亲密不了多少。
“司总,来接世舟?”金大哥笑问,将公文包递给助理,让他先去车上。
“是,”司温点头,“今晚和世舟有应酬。”
“既然这样,上去等他。”金大哥说着,侧身让出路来,俨然一副要带他进公司的模样。
司温垂眸看了眼腕表,“差不多到下班时间了,我在这里等他就好,不必上去打扰了。”
“你和世舟好事将近,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金大哥上前一步,在司温肩上拍了两下,“不用这么拘谨。”
他见司温坚持,貌似不经意的叹气,轻声道:“不瞒你说,最近世舟忙。司总要是有空闲,带他去放松放松也是好的。”
忙?
司温只知道金世舟目前在金氏上班,具体做什么从不过问。金大哥这样一说,他倒是有几分好奇了。
“司总的消息比我灵通,生意上的事,什么也瞒不过你。”
“金总言重,”司温说,“有些事我还是不知道的。”
“不是什么秘密。”
金大哥双手负在身后,略微倾向司温,“只是最近一项和傅家有关的工程。”
听到这儿,司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笑笑,“原来是C市的项目,最近听不少人说过。但世舟对我,可是只字未提。”
金大哥:“情有可原。”
“这样看来,金总和伯父对这个项目很有兴趣。”
“多大的兴趣谈不上,”金大哥说,“只是恰好有机会让世舟锻炼锻炼。”
“爸爸退居幕后,这么大的公司我一个人管不过来的,还是要靠世舟。”
司温没说话,金家的事谁做主,与他无关。
不过这样看来,世舟想要脱离家族,进入事务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这在司温的预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金世舟竟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了和傅家有关的事。
正想着,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靠近。
司温抬眸,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地库里墙壁与车,而是身着大衣西装,单手拎着公文包,神情冷峻的金世舟。
那样冷淡的神情却在见到他后,如吸了口软烟,瞬间变得绵软了。
“大哥,你们聊什么呢。”金世舟自然而然站在司温身边。
司温笑而不语。
金大哥却不在乎,直言:“没什么,聊了聊你最近的工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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