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饮冰心中不耐,不过还是皱着眉,等待东方复说些人话。
“大小姐似是并不欢迎我来,”东方复轻笑,一看云饮冰一副要打人的样子,马上又正色道,“魔尊催促,你在仙门已久,为何还未杀死墨如渊?”
“墨如渊乃是仙门道君,我大哥二哥皆死于她之手,又岂是那么容易能够对付的,”云饮冰说,“辛苦先生通传,烦请转告魔尊,半年之期尚未到,我亦有我的计划。”
东方复叹了口气。
“小姐,此次见你,本意也并非为催促而来,”他说,“这也算是在下的私心了。在下只想问,你怎么忽然变得冷冰冰的?”
云饮冰道:“我既然是魔界大小姐,自然以魔界为重,万事魔界为先。先生这么问,我倒是不胜惶恐。”
这话怼得东方复哑口无言。过了片刻,他才勉强说:“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那便是在下偺越了。小姐自便,在下这就离开。”
云饮冰沉着脸,眼看这厮那白衣胜雪出尘绝伦的身影消失在山路上,这才转过头,正准备继续练功,忽然惊讶地发现,墨如渊就立在离她不远处的山石上,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说来也怪,东方复玉树临风,墨如渊飘逸绝世,都是世间难见的人物,可是看到东方复,云饮冰就想皱眉发火,看到墨如渊,她却觉得心情马上愉悦了起来。
“师尊,”云饮冰上前行礼,“你是何时过来的?”
“我在这里已一段时间了,”墨如渊告诉她,“怕打扰了你和那名纵横子弟,所以隐去了身形。”
“师尊不必如此,我很讨厌那人,巴不得寻个借口将他撵走。”云饮冰说,笑了起来。
墨如渊低头看着她的笑容,一时无言。她身形微动,已飘飘然从山石上落下,站在云饮冰面前。
“阿冰啊,”墨如渊说,“我要是他,听你这么说,可要痛哭流涕了。”
“他痛哭便由他去,”云饮冰依然笑着,她爱极墨如渊这般似是无奈与她开玩笑的模样,因此说话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师尊为何来此?可是要指点我?”
墨如渊敛了笑容,正色道:“你根基甚好,进步神速,因此今日为师要传授你心法。”
说罢,墨如渊抓起云饮冰的手,带她顺着瀑布向上纵跃而起。水雾与风声在耳边一闪,云饮冰发觉自己已置身水流之上。
“元气之津,潜阳之润。有形之类,莫不资焉。”墨如渊道。
云饮冰略一参悟,结合她之前修习所得,吐纳之间,道气迸发,伸手轻轻一推,但见水流断绝,旋即又淙淙奔流。
墨如渊点头,显出满意的模样。
她又牵着云饮冰,再度向上御风而行,直到山巅石室之前,面对崖边千仞峭壁,墨如渊又说:“箕主簸扬,能致风气。”
云饮冰迎着山风再度推掌,但风仍不见,试了几回,效果也不甚好。她不想在墨如渊面前显得自己很不行,卯足了劲,脸也涨得通红,运起气来,默念心法,使出浑身的力气对着虚空中的云雾挥出一掌。
她用力过猛,脑后被拿来当作簪子的竹枝砰的一声断裂,三千青丝散落下来,在风中飞舞飘散。
崖边的云雾急速飘散,又很快汇做一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而云饮冰自己倒是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不必心急,”墨如渊上前宽慰,“千百年不得道者不计其数,也急于这一时。今日看来你已经很累了,今日还是休息吧。”
“师尊对我十分宽松。听闻尤、吴两位师叔的弟子,若是不能参悟,便被掌门和师兄整日追着赶着练功。”云饮冰说,将脸旁垂落碍事的头发别到耳后。
“非是我刻意宽松,而是你性情急躁,我若催得紧了,怕你又气血逆流,走火入魔。”墨如渊怡然回答。
……好吧。
飞瑶山上,云雾迷蒙,方入了秋,风也很冷。墨影并不在山上,墨如渊说,墨影的伤势有所好转,听闻城镇中有妖物作祟,便去查看情况了。
“师姐这般连日奔波,着实辛苦。”云饮冰由衷感慨道。
“她喜爱如此,几日不下山,人便怏怏不乐,”墨如渊说,“飞瑶山上什么都没有,她终日在山上,迟早也要发狂。因此时常到市井中去,也算多接触人间烟火了。”
云饮冰没有说话,她觉得如果让她和墨如渊在这飞瑶山上,她呆上十天半个月肯定是不成问题的,如果再能给她一个手机和wifi,她应该能呆好几年不下山。
墨如渊在石室之外的石桌上沏了茶。山间风大,茶水倒入杯中,不一会儿就凝了冰,墨如渊使出内力使水再度热起来,来回几次,墨如渊也不耐烦起来。
“我们还是到室内喝茶吧。”墨如渊说。
两人来到墨如渊的房间中。平日里,墨如渊若不在山上闭关打坐,便是在这个房间中歇息。房内布置素雅,比起墨影和云饮冰的房间,更添一些神秘的气息。房中悬着许多月白、藕荷颜色素雅的纱帐。半人多高的铜制烛台错落摆放地板上,红烛于其上燃烧,淌下厚厚一层蜡泪。
一面墙上悬挂着铁剑、如意、八卦镜、拂尘之类,其中还有一张古筝。筝已蒙尘,弦皆是松的,想来也有许多年头了。云饮冰想起墨影所说,墨如渊修道之前的事,莫名猜测,难道这张琴,也曾是墨如渊珍爱之物?
墨如渊重新沏了茶。云饮冰还在喝茶,墨如渊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起身走到橱柜前,在其中翻找片刻,端来了一个雕花的木头匣子。
云饮冰以为这匣子装的是什么心法秘籍,然而待墨如渊一打开盖子,她却惊讶地发现,其中皆是胭脂水粉、金玉首饰之类的用品。
这些东西看起来都有了年头。胭脂盛在瓷盒里,已经干透了,板结成暗红色的硬块,粉盒的盖子裂了很大一道缝隙。金属的首饰都已然暗淡,玉石上蒙了一层灰,像一个少女早已随着风吹雨打消逝的青春,现在这少女成了一座冰雕,一座观音像。
墨如渊在盒子里挑选一番,寻出一根白玉的簪子。她轻轻拭去簪子上的灰尘,这簪子便显出通体莹润的可爱色泽。簪子形状简洁,一头雕琢出莲花的样式,颇有古朴的意趣。
“师尊,这是——”云饮冰出声询问。
“我看你簪子断了,”墨如渊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簪子是以前一位故人相赠,你若喜欢,就给你吧。”
“既然是师尊的故人相赠,我实在不能接受。”云饮冰连忙推辞。
她并不缺簪子。魔界小姐身份尊贵,这些衣着首饰自然不曾短了她的。之所以用树枝竹枝之类的当做簪子,也只是为了维持她一手打造的简朴人设。
“阿冰,你我既是师徒,便无需拘礼,这些钗梳簪冠,不过是旧物,”墨如渊说着,自顾自拿起簪子,走到云饮冰身后,轻轻捧起云饮冰的长发,“你在山上练功,终日披头散发,成何体统。”
她纤细的手指从云饮冰发间穿过,动作轻柔,在云饮冰看来,甚至有些缠绵的意味了。
墨如渊的指尖偶尔触及到云饮冰的皮肤,像蜻蜓点水般又离开,再度纠缠着数不清的青丝。云饮冰感觉仿佛自己的头发也生出了触觉,能够体会到墨如渊每一次的抚摸。她身体绷直,屏住呼吸,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墨如渊将云饮冰的头发重新盘好,最后用白玉簪子固定下来。发髻沉甸甸地坠着,白玉雕成的莲花绽开在黑发之间。
“多谢师尊。”云饮冰讷讷道。
墨如渊垂下头,整理着匣中的物品。
“这些都是师尊的旧物吗?”云饮冰明知故问。
墨如渊颔首。云饮冰又问:“这簪子,不知是师尊哪位故人所赠?”
“是位故友。”墨如渊说。
云饮冰追问:“是至交?是旧情?”
墨如渊起身将匣子重新收拢到柜子里。一边说:“阿冰,你今日话太多了。”
“请师尊原谅,我只是好奇,”云饮冰道,“师尊若是断情,又何必留下这些旧物,师尊若未断情,又何必终日留在这飞瑶山上。能像墨影师姐那般,应当也潇洒至极。”
“修道之人,终将如此,道法自然,又非随心所欲,”墨如渊轻叹,“阿冰,我且问你,你可也曾因为何人心神动摇,因此做出你本不会如此的选择?”
云饮冰心想,她拜师墨如渊门下,也非本意,不就是为了能多苟一些日子。但现在,她倒不后悔这么做了。
她想打败墨如渊。但她不希望墨如渊死,亦不希望墨如渊再与其他人有什么情情爱爱之类的纠葛。她只是会在独处的时候,内心涌出一种细微的渴望,当她打败墨如渊的时候,她就能够站在墨如渊面前,说一句“师尊,我们回去吧”。
“没有。”云饮冰思前想后,心绪复杂,说出来,却只有这么一句。
“你年纪尚幼,若能一生也不知个中滋味,想来也是幸事。”墨如渊道。
云饮冰还想再说些什么,墨如渊忽然又说:“明日,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师尊:我看我新收的徒弟跟那个小哥在一起聊天很热络的样子,我就站在一边看,想着说不定能嗑磕cp什么的,结果我徒弟就把那个小哥骂跑了……怎么回事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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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胭脂水粉白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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