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九州的烈火宫宫主前来为一个鲛人世子求情,还拖着身上的重伤。陆伯都此刻只觉得一个头肿成两个大,就算之前打过几回交道,他也未曾想过这两人现今关系竟这样亲厚了。
“我自然会去救他,不能让他真去和婚。
可你也该顾念自己的身体才对,这样拖着伤病前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望舒他们可要揪心坏了。”
扶起地上的少年,他又把桌上的补药递了过去,孟以冽的脸色虽然憔悴得很,眼睛却出奇的清亮,他三两口把碗里的东西喝干,就又絮絮叨叨地托付起面前的神君来:
“他实在是个打小就吃了不少苦的,从前虽然任性闯下了不少祸事,却也并非他的本意。
我知道他这些年为了出风头,让你收拾了很多烂摊子。可那并非他的本意,尤其是小时候给你下毒的事儿,实在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能想得出来的!”
说完最后这句话自知失言的人没有接着往下说,耳边炸开一个惊雷的年轻山神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接话,这个被月族和神界死死压住的秘密如何被那位凡界的半神知晓自然不难猜。
但白少春自小就谨慎得很,更何况此事当时差点让那一家子丢了性命,被关去山顶的小院思过了好几年,才被父亲想办法救了出来。他居然毫无保留的把这样的秘密告诉了孟以冽?
陆伯都尘封在心底已久的秘密,在少年的这句话说出口后,又重新从缝隙里爬了出来:
那一年他才刚满四岁,过了寿宴不久后,那位鲛人代族长派人请他去宫里用膳。彼时父亲为了照顾那位敏感的代族长的情绪,对这种邀约向来是来者不拒,父子俩高高兴兴就赴宴了。
谁成想那一日,就成了大家和和气气坐在一起吃饭的最后一顿,他到现在还记得,那日到场的既有北海的国主也有神界爱凑热闹的几位神君,大家说说笑笑聊得很是开心。
到了宴席结尾的时候,有仙侍端上来一槲用海螺盛着的甜汤,因着父君平日管教甚严,自己甚少有机会吃到这些东西。
是以那一日他接过海螺就要仰头把甜汤灌进嘴里,却在点心到了嘴边的时候,被那位鲛人世子的母亲拍开了手,一整槲甜汤全都泼在了雪白的地面上,接下来的事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因为那位一向寡言少语的夫人忽然的失态,大家都对地上的东西起了疑心,前来赴宴的一位神女拔下簪子伸手一测,便立刻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加之神界有着数不清的仙医。
试出毒药和查询毒的来源,几乎只花了半日不到,因为自己并未中毒,查出的毒药又来自一款早已绝迹的藤蔓,所以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鲛人。
何况月族多年前,就是因为上一任族长中毒身患弱症,才改写了母亲和外祖的一生。天帝为免祸事重演,幼小的神君被害,便将那一家三口遣去了人迹罕至的山顶小院软禁起来。
原本在宴席上与他追打嬉闹的白少春,也在当晚,就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牵着父母的手离开了从小生活的玉蟾宫。等到解了软禁回到神界,已是六年之后了。
“此事本是月族的秘事,一直对外保密的原因,也是为了保全少春。
若他自己都信得过你,不怕把这事儿同你说,我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咱们都是多年的朋友了,对你我没什么信不过的。
只是和婚之事,我已经找他父亲谈过一次了,结果你应该也知道了,若再想搅散这个和婚,就只能我去重霄殿上求天帝,以比武期间结亲影响结果公允为由去试试了。
但若是这样,少春第二轮第三轮比武若是碰到比之前的恶兽更厉害的,虽然也有我们暗中相助,却也难免要多吃些苦头。不知他肯不肯。”
陆伯都的话里有些许迟疑,上一回比武自己能替他去取了法器,是因为对方身受重伤才破例。现今对方全须全尾的在宫里坐着,怕是接下来的比武必须得亲自上场了。
更何况这桩婚约神界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太阴神女为了保住自己公平正直的形象,怕也不会在接下来的两轮里放水给他叫大家以为他们合谋欺负昆仑,如此一来,剩下的两轮比武,对那位鲛人世子而言,都是硬仗。
“他自然是肯的,只要能不和婚。他都是肯的,真的,陆上神,这是昨夜他从我身边被抓走的时候同我说的。”
听见自小一起长大的挚友急得握住了自己的手喊起了尊称,年轻的神君心里也是百感交集,立刻拍拍他的手安抚道:
“既然如此,我便马上去一趟重霄殿就是,你莫太担心了。
所以你身上的伤,也是昨夜白少春被抓走的时候急得裂开的?”
已经走到门边的人心里又生出几分好奇心来,忍不住又回头问了一句,见对方点了点头便又叫来医官安顿好以冽才放心离开。
天爷啊,这是什么莫名其妙又如胶似漆的情谊!要不是自己赶着去重霄殿处理和婚的事儿,真巴不得立刻骑上飞马赶去青丘和望舒好好说道说道今日的见闻。
果不其然,越棘手的事儿,就要行越险的招儿。在天帝脚下跪了一个时辰的年轻山神往回走的时候,高兴得几乎哼起了歌。要不是四周神族对月族不合的议论声太大,他几乎就要乐出来了。
不论周围那些长舌之辈要如何议论自己心胸狭隘,看不得鲛人世子和婚,怕输了比武给对方涨了气势,统统都不要紧,他只想快点跑回去告诉以冽天帝驳回了这门亲事的好消息,再飞奔回青丘好好亲一亲自己的小狐狸。
“孟宫主呢?怎地屋里又没人了?”
推开偏殿的门,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好友的人心里不禁有些担心起来。那只豹子要是胸口的伤三番五次地裂开,便是把整个神界的灵药都喂进他嘴里也是无用。
“禀上神,方才有月族的神兵来报,鲛人世子为了躲避和婚。偷偷从软禁他的院子里逃了出去,代族长追他的时候急怒交加,把人逼到了归墟边的崖口。
世子…世子一不小心,跌进了瑞康庭……”
陆伯都也没想到,自己刚才还沉浸在取消好婚的好消息里没回过神来,现在又立刻得赶去归墟边救人,瑞康庭那地方虽然算不上凶险之地,却也跟它的名字丝毫不沾边。
那地方既不祥瑞,也不安康,叫这名儿纯粹是因为里面关着的,是满神界都惹不起的上古真龙第二子—睚眦,那位豺身龙兽的神兽,若不是因为好勇善斗,心眼又小,是不必被天帝下令困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修行的。
偏偏他小时候还跟着父君颁令时去过一次那鬼地方,到现在他都记得那个长着大龙脑袋大豺狼是如何的目露凶光面目可憎,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那位嗜血嗜杀的神兽,自己还得再见一回。
“点唤神烟,传青丘国主,神鸟钦原速去归墟旁与我汇合。”
安排完随从叫人,转身拿上几颗回魂丹的年轻山神连坐也没来得及坐一坐,就急匆匆的往那凶险之地去了。谁知还没到崖口,就远远看见了许多一身银甲的月族神兵。
看来那位心狠手辣的代族长,真到了要失去儿子的时候,还是慌乱得很。
“此地乃我昆仑属地,睚眦神兽品级甚高,不可随意惊扰。代族长还请先带着人回去,若是惊扰了神兽,别说世子性命堪忧,您这份强行逼婚又后知后觉的舐犊之情,也要被众仙耻笑一番。”
负手而立的人此刻一点好脸色也没有,一句好话也憋不出来,要不是面前这个常年板着一张白脸的代族长三番五次为了那个神殿里的族长之位横生事端。
自己的日子不知道要清闲多少,更何况现在不知所踪的还有身系九州安危的烈火宫主,要是孟神君和苓胡姑姑知道宝贝儿子前些日子刚被人当胸掏了大洞,伤还没好就又赶来救那个鲛人世子,恐怕要心疼坏了。
等到月族的神兵散得七七八八了,起身往崖口走去勘测地形的昆仑山神才刚蹲下身子,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撞得两手撑地,狼狈的摔倒了地上。
把他撞倒在地的孟望舒在旁边席地坐下,笑嘻嘻地汇报自己的成果:
“方才那烦人的鲛人老儿走之前我就下去探过了,白少春应该是跌进院子里了,但生息旺盛,应该还没被发现,救他心切的孟宫主呢,就惨多了。
因为失血过多,他直接昏倒在了崖上的大树边,已经被我派人送回青丘好好医治啦。睚眦的气息现在平稳得很,想来还没有被惊着,正安心修炼呢。”
望着那张心爱的小脸正眉眼乱飞的跟自己炫耀方才她完成的攻击,陆伯都只觉得心里那一团乱麻一样的烦心事这一刻都被一双温柔的手扶平理顺了,全没有了刚才的烦乱,只剩下一片柔软。
“我说以冽哥哥到底是跟咱们一个信儿的,跟我简直是像亲兄弟一样的亲!
你看!连喜欢鲛人这个特点,他都同我一样。”
把小狐狸揽入怀中准备安心等神鸟钦原的人冷不丁听见孟白藏的声音从背后冒了出来,不禁皱了皱眉:
“你把猪带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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