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府衙的人已经往这边来了,我不怎么意外。”桓喜实际很意外地舒展了一下手臂,“不过,我浅略知晓一些医术,懂得如何接、卸关节。如果你不老实,我自可在官府来之前将你每根手指的关节都卸下重接一遍——接上跟卸下差不多一样疼。”她微笑着补充,“嗯,衙役就是来了,也断然看不出你何处伤过。但我技术还不够好,你最好祈祷我发挥超常。说——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又为什么主动去找府衙!”
“哎哟!我说我说!”男人被桓喜扭着手指,嗷嗷大叫。
端木芷凑过来,在桓喜耳边轻声问道:“你还会这招?”
桓喜嘴唇几乎不动,从牙缝里挤出轻语:“他又不是江湖人,看样子也没真犯过什么案,要真宁死不屈我也不能当真动手,我们就庆幸他是个怂的吧。”接着,她手上劲道稍松。
地上的男人稍喘了两口气,趴在地上道:“我——我们是来要货的。”
“胡说八道,要货用得着带棍子?”桓喜手指一拧。
“哎、哎!真的!”男人大叫一声,“真的,是薛诗四姨雇我们来的,听说,听说不光是我们,还有别人,能雇的基本被雇了。不过我们不一样,我们主要是来要货,名正言顺,但一进门两个兄弟就被敲了,所以干脆找了府衙……”
正说着,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衙役们赶到。领头的人一条胳膊吊着,脸上干干净净,容貌年轻出挑,桓喜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这是胡子被剃干净了的薛峥昌。
薛峥昌走到近处,见此情景,怔了怔,方才露出一个笑容:“……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四小姐。”
看这情形,花香暖想必是一点亏也没吃,这下大概是真将薛峥昌给得罪了。桓喜咧咧嘴:“你……你一个推勾,怎么天天到处跟着衙役跑?”
“我来找自己堂叔的儿子。”薛峥昌也不避着衙役,笑眯眯喝道,“薛诗,出来。”
薛诗扒拉着门框,露出半张脸,犹疑打量薛峥昌:“我……我不认识你。”
薛峥昌点头道:“远房亲戚么,不认得脸也正常。快出来,我正要说你家的事情。”
他这边且正说着,旁的衙役着手将躺了一地的地痞逐个扶起,让他们靠住墙壁上了铐子,许是因薛峥昌没说,因而倒是未动桓喜端木芷二人。
被桓喜掰了手指的男人大叫起来:“官爷、官爷,是我们叫的人,怎么绑我们?!”
“你给我开了个头,挺好,我正要说。”薛峥昌点了点他,便不再理会,转过身来,向薛诗道,“嗯,你父母暂时行踪不明,我们已调查过,暂时怀疑是你四婶见财起意。正好,这帮人虽皆无案底,但我将他们带入牢里,便不必忧心他们再来此堵门了。”
说罢,他挥手让衙役们先带人犯回府衙,自己则原地站了一会,疑惑道:“嗯?四小姐,稀奇,这次不问我问题了吗?”
桓喜正拿衣袖帮薛诗擦脸,闻言抬头,不爽地配合:“你在做什么?”
“四小姐看得出来,我不过是在打窝。”薛峥昌已转过半边身子,扫视过周边或紧闭或半掩的门,将走未走,闻言轻声道,“虽然我已知晓这东西在他父母这次进的货中,已一并无踪,就算想直接将至臻丹拿出让他们自己回江湖争斗,也已不太可能。”
接着,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又道:“倘若你们不想让这小孩夜半三更被人刺死,最好就别再多管别的闲事,看紧些。”
“倘若你诓我呢?”桓喜皱眉,显然不信。
薛峥昌脚步未停,没有回头,只抬了抬手,说道:“别诈我,四小姐。我素来多说实话,只是难听与否的区别罢了。”
至臻丹此物在江湖上流言甚多,多说其服下便能提升内力,实际不过谣传,会信的也就只有末流武人。因而桓喜不惧这些,拍拍薛诗肩膀,宽慰道:“方才他只说行踪不明,没准过几日便找到了,你先别急。”
说着,她往身上摸去,然而昨夜去捉花香暖时,她已将身上东西多放在了屋中,哄小孩的东西身上暂且一个没有。端木芷正在此时拍了拍她,单手递来一个糖人。
桓喜惊讶:“这哪儿来的?”
“猜到你要用,方才买的。”端木芷道。
于是桓喜接过,用以又哄了薛诗几句。他实则也未再哭泣,只是咬着嘴唇,鼻头还是红的。薛诗红着眼睛,勉力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打起精神来,说道:“平常他们忙于生意时都是赵伯看顾我,我可以自己去找他,不会给你们多添麻烦的。”
端木芷向桓喜点点头,于是桓喜道:“我们可以跟你一起去,这位赵伯在哪?”
薛诗家中是卖货的,在蒲州城中有一处仓库,赵伯便正在其中洒扫看守。这处仓库离薛诗家实际不远,他带路走得飞快,不一会便到。这处仓库实际也不过是间平常的一层矮屋,里面分隔开了个地方供人睡觉,除了被褥也只放得下一张小桌,三人到时,桌上未燃尽的桦烛还冒着徐徐细烟。
赵伯正在屋中规整货品,见薛诗来并不讶异,只对桓喜与端木芷多做了一二询问,待明了境况,感谢之言不绝于耳。这赵伯在薛诗家中干了多年,交情甚笃,听闻此事也不禁要老泪纵横,然而终究顾虑薛诗,勉强压下了情绪。
没多大一会,薛诗的肚子忽然咕噜噜响了起来,他红了脸,挠了挠头发:“他……他们一早就堵在门口,我今日还未吃过东西……”
赵伯回身抓起被褥下的十来枚铜钱,道:“没事,赵伯带你去吃些好吃的。还没感谢过两位,也请一起……”
“行是行,但这可得我来请客。”桓喜当即便道,“我昨日本答应同薛诗在庆典上玩,却有事耽搁了,刚好,我请客吃些好吃的,就当补上。”
赵伯推拒不过桓喜,便只得点头应下,却也不敢将他们带去昂贵酒楼,只找了自己常吃的食肆落座,点上两碗素面——桓喜与端木芷是吃过的,便没有再点。
面很快便上了桌,桓喜借口另买些东西,将端木芷拉到食肆之外说话:“你大师兄忙吗?能不能让他帮个忙,盯个梢?我总觉得……薛峥昌话里有话。”
“大师兄应是在府学,我也不清楚他在做些什么,不过他应该是会帮忙的。”端木芷道。
“你大师兄擅长用什么兵器?”桓喜问。
端木芷想了想:“大师兄……会用白门的白云刀,但惯常用铁质节鞭,不过,他其实最喜欢也最擅长用毒。”
“毒么……”桓喜摸着下巴想了一想,“对了,那他怎么让你用扇子。”
这次端木芷沉默了一会,睁着黑漆漆的眼睛与桓喜对视,认真道:“大师兄说,帅。”
“你知道吗,你大师兄在我这儿的靠谱度唰一下子就降下来了……”桓喜咧咧嘴,还未再多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转身一看,是个衣着富贵的公子哥儿,不知为何进了薛诗所在的食肆,气性很大,一脚踹倒了近门食客的桌子。
桓喜皱眉便要迈步近前,忽被端木芷扶住肩膀。他本张口欲言,却见这公子哥儿与薛诗却像是相识,薛诗上前与之说了几句,公子哥儿便走了。而薛诗取出了些钱来,便要赔偿食客的面与衣衫,却一下被这食客推倒在地。
“等下再说。”桓喜拍拍端木芷肩膀,走上前去,端木芷也只得又将已要摸出的锦盒再度放好,一并跟上。
到了近处,食客正挥起了拳,骂道:“你们这帮狗东西都是一般货色!”说着便已挥拳,赵伯已有些吓到,然而仍上前护了薛诗,被一拳打在了胳膊。
这食客得寸进尺,还要再挥,桓喜已上前一个侧踹,也正踹在他臂膀处,直将他踢出两个翻滚。
食客穿麻布衣衫,上有几个烫出的破洞,袖子挽起,胳膊上肌肉虬扎,看起来像是铁匠。
这铁匠脾气急躁,从地上爬起,便道:“你这个——”
桓喜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拽着领子一拳挥在侧脸,待其转回头来又是一拳,方问:“我这个什么?”
“你——”
便又是一拳。
“操——”
又是两拳。
桓喜收着力,但铁匠已鼻青脸肿,含糊不清道:“女侠!你是女侠!”
这时,食肆内已没人吃饭,却都于稍远处围了一圈,正是在看热闹。
“你为什么要打他们?”桓喜问道。
铁匠憋着脏话,说道:“女、女侠你不知道,这小子,跟刚才出店门的混球,他们拜过兄弟,都是城里有钱的一伙儿!他大哥刚才那般做派,这小子就来上赶着拿了一堆铜钱要来赔上,这、这不是埋汰人是什么?!”
“便是如此?因为这样,你便讨厌他,只是因为他出手阔绰,给你赔钱,便觉得伤了自尊?然而真正纨绔、动辄打骂他人者,方才却骂都不敢骂上一句?”桓喜放开他的领子,冷冷道,“这不过是迁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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