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躺在地上,胸前的刺痛远不及她心中滔天的怨恨,司不觉的话犹在耳边回荡。
“咳咳咳……云泥之别……云泥之别?”朝露惨烈的嘶笑起来:“我怎么不知道呢?我在她面前,可笑得像条狗一样。”
她与木灵葳争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三百年过去,如今自己却连好好站在她面前正式争个高低都没有。未战先败,是何等的耻辱。
鲜血争先恐后地从朝露体内流出,她身体冰凉,犹似死寂一片的冷湖在吞噬所有沉入湖中的生灵,心脏的无力跳动更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渐趋平息,但她心中的不甘和怨恨,却随着死亡脚步的靠近而逐渐沸腾。
这次好像要输了。朝露恍惚想着,从青帝出现伊始的各种回忆在她脑中回溯翻涌,记忆里每一次,每一次自己愚蠢祈求的身影犹如决堤的洪水,给她带来了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怨恨。
为什么这修仙界除了她朝露,还有再出一个木灵葳?
为什么她永远要在木灵葳的阴影之下?
自己舍去最爱的白衣,模仿她的打扮,穿了三百年的红裙苦等玄朔三百年……
可最后她等来的,只是戴张面具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玄朔特殊对待的青帝,和为两人相识牵线搭桥的,宛若笑话的自己。
何其讽刺,又何其令人憎恶。
朝露觉得自己应是已经站在一座巨大的磨担秋千上。前方是即使带着面具,幻化音容也能与玄朔纠缠的木灵葳,后方是她为了玄朔舍弃自我,造成的一片血海孽障。
身后的血债逼着她不停向前,却越走越是坠入深渊的死路。可她已经没办法回头,也无法再去费力挣扎。
她快死了。
…………
木灵葳赶到南海时,黄金如玉楼之内已然一片寂静,毫无人气。
她沿着黄金如玉楼找了一圈,竟连玄朔也不见踪影。
“这人分明与我几乎是前后脚,怎么一转眼人也不见了?”木灵葳取出已经不再发作的狐狸毛,眉尖微蹙:“这个东西也没有反应,是发生了什么?”
“东神大人。”寂静中,有人忽然在木灵葳身后喊了一声。
她扭头,声音冷了下来:“是你。”
正是不久前将玉逍子从昆仑带走的黑衣人,当时这黑衣人在木灵葳面前诋毁初神解荧,又宣扬魔道,本就已经是正邪对立的生死阵营,更何况他还在木灵葳的眼皮子底下将玉逍子救走。
是已木灵葳在玉逍子身上施展的延时咒法发作时,她本欲将这个黑衣人也顺手宰了,但没想到,这黑衣人所在之地阵法竟强得离谱,似有什么玄机,能挡住神明的力量。
再加上玄朔那边又出了点小问题,于是她当时放弃了继续远程攻破阵法的动作,放了这黑衣人一马。
她是真没想到,这人躲过一劫之后不仅没有找个地方继续猫着,反而还敢直接出现在她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木灵葳有些好奇:“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面前,就不怕我直接动手让你命丧当场吗?”
“当然不会,聪明人不会因为一点愤怒而误事。”黑衣人轻笑两声,胸有成竹道:“在下此番前来,是为了与东神大人做个交易。”
“说来听听。”木灵葳慢吞吞看了周围一圈,缓缓道:“所以黄金如玉楼现下这种状况是你的手笔吗?”
“这只是在下的诚意而已,算不上什么手笔。”黑衣人顿了一顿,意有所指道:“我想东神大人也不愿荒神遗力落入他人之手吧?”
黑衣人笑道:“现在所有争夺荒神遗力的各个势力,人物都被在下以乾坤倒转之法转移到了黄金如玉楼之下的小秘境中,只要东神大人即刻出手,便可马上将他们一网打尽,八瓣铜花也将全部到手。届时再由在下替您将荒神遗力取出,交付您的手上,正是两全其美之策。”
木灵葳闻言,心想就这?破绽百出,毫不靠谱,人间桥洞下神棍的“出钱保平安”都看着比这更有说服力。
她似笑非笑道:“你在教我做事?”
黑衣人眼角一抽,深深行了一礼:“这……不敢。”若非先前他与青帝隔空了斗了一番,让他知道以他目前的修为对上青帝绝无好处,他如今也不至于主动出现先在青帝面前。
他直起身子,略带恭敬:“是我有求于青帝大人,自然是青帝大人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木灵葳继续道:“八瓣铜花我想要自己会取,不需要其他人帮助。但是我这里确实有一件有些困扰的事情似乎与你有关。”
黑衣人很快接口:“东神大人但说无妨,如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必定竭尽全力。”
“玉逍子抓走了我的徒弟,但我把昆仑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他。”木灵葳淡淡道:“你方才想说的交易就是这个吧?司不觉在哪里?”
“在下确实知道奉帝的所在之处。”
然而话音未落,黑衣人就看到自己周围忽然出现数片粉白花瓣漂浮在空中,杀芒毕露毫不掩饰。
黑衣人浑身一僵,随即赶紧补充道:“但囚禁他的人并非在下!”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与我交易?”木灵葳一步踏前,身影霎时间出现在黑衣人面前。
花瓣受惊般散开,却仍在空中虎视眈眈地对着黑衣人。
“那囚禁奉帝之处的主人与我有怨,且他就在这黄金如玉楼之下,那群人之中。”黑衣人道:“但这世上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既然东神大人不愿破坏规则,那么在下愿为东神大人前去走一遭。”
“能囚禁奉帝的人,必然是与玉逍子熟悉之人,那同理,那人勾结魔族的嫌疑就很大了,更何况你还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样说来,你们是同伙?你现在这种行为,是同室操戈?”遮掩天机的素白面具后,木灵葳的眸光愈发明亮。她没想到这群魔族所谓的计划还没成功,就已经开始内讧。
真是有点意思。她饶有兴趣地想着,倏然伸手一把掐住了黑衣人的脸颊,凑过去冷哼一声,行为格外地邪魅狂狷:“你既能一除仇怨,又能向我示好,这世间哪有这等好事?”
“?!”黑衣人被木灵葳突如其来的一手震得脑子一懵,他看着突然凑近的白面具,神识空白片刻。
黑衣人能在东神的面前以蒙面,也定是因为他曾经在木灵葳面前出现过。那时的东神在他面前虽说性格高傲,但也懒散,说话虽偶尔阴阳怪气夹枪带棒,但总体来说行事作风看着是颇为正道,他怎能想到这女人能突然行事怎么这么……这么孟浪?!
木灵葳捏着黑衣人的脸,本来想找个借口把这人脸上的黑布“不小心”扯下,看看这黑衣人的真面目。可她一晃眼,就注意到了黑衣人满眼的惊慌,木灵葳这才察觉自己似乎将少女时期好不容易收敛的些许习惯暴露了出来。
她收回手,讪讪道:“除非你回答我三件事,给出的答案令我满意了,我就同意让你拉着我的大旗去搞事。”
直到木灵葳拉开距离,黑衣人恍惚的眼神才恢复过来,他立马收敛思绪沉声道:“大人请讲。”
“第一。”木灵葳清了清嗓子,正经道:“身在昆仑的玉逍子是怎么知道司不觉就是我的徒弟?这件事情哪怕是奉朝之内的大臣,也不是各个都知道。”
“关于这件事情,东神大人想必早就猜测。”黑衣人从容道:“在黄金如玉楼之中,除了与玉逍子有关的白玉京弟子之外,玉逍子还有其他人当做耳目。更何况玄朔道君的行踪更在玉逍子的高度监视下……”
黑衣人意味声长地看了一眼木灵葳,淡笑道:“有些事情有些猜测,纵使捕风捉影,正确率只有五成,也足够让人率先做下谋划了。”
“……”木灵葳当然知道黑衣人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黩武盛会开始的当夜,自己遇到的事情着实多了些,三个跑来暗杀的神秘黑衣人,还有前来寻她相助的其他人,还有一个神情癫狂意思脑子有点问题的仙道第一人。这么大的动静,再加上若是有心人一直监视她的院子,见到两次进出她院子的司不觉。
如此种种再结合修仙界中,什么东神大人曾经在人间王朝出手的消息,也是能猜到她与司不觉或许有旧的。
木灵葳想到这里,心中叹了口气,随即又开口:“第二个问题,玉逍子真身是魔,所以他的一切行为我都能理解。那你呢?身为人族为什么宁愿修魔也不愿意修仙?”
黑衣人听言一愣。他做好了被东神询问天一剑或者玄朔相关的所有问题,但是却没想到木灵葳问的却是他自己。
他默了一默,道:“人各有志。在我做出选择的时候,修魔能带给我的,远比修仙带能给我的更多。”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木灵葳紧接着问道:“你真正想跟我交易的是什么?上一个问题已经让你糊弄过去了,这个问题我要听的是实话,否则交易取消。”
“……”
黑衣人怔了几息,终于反应过来:“说什么三个问题,其实你一开始就只想知道这一个问题的答案吧?”
“说说吧,让你冒着被我杀死的危险也要出现在我面前的理由,究竟是什么。”木灵葳是真的好奇极了:“你很聪明,不是什么不懂驱狼逐虎对愚人,当然我也不可能是狼。但是你的理由着实站不住脚,你也是掩饰我反而越是好奇,这个答案只要我满意了,我就答应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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