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一别,他们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各自忙着事业。
孟谨洲很清楚林钟那天话里的意思,斗茶赛是翻身唯一的机会,他必须奋力一搏,才能以一个不那么弱的身份站到自己身边。
也就是说,还要五个月。
怎样把时间缩短,成了孟谨洲下一个要攻破的难点。
上海的分公司成立一年,虽风头正茂,但新组建的团队需要反复磨合、建立默契,许多环节要孟谨洲亲自把控,不能掉链子。
手头的项目都在按部就班地推进,有些寻求依靠的初创公司试图建立合作,都因实力不足、前景不佳等原因被拒之门外。
他继续投身于工作,亲自把关重瓣玫瑰的包装设计,最终采用了极简的纸质礼盒,珍珠白的袋身,画一朵抽象的桃粉色玫瑰。
样品出厂的那天他给林钟打了个电话,将图片发过去求表扬:“新包装你觉得怎么样,满意吗?”
林钟在家琢磨之前那一箱茶样,除去送给李老的几份,他手里还剩不少,这几天正在挨个地试喝,锻炼自己的味觉。
电话打来的时候头泡茶正要出汤,一秒耽误不得。林钟手上急着操作,回得很不解风情:“你投资的项目为什么要我满意啊?”
“不是你说喜欢这个颜色的吗。”孟谨洲不大乐意,他可是为了这个设计煞费一番苦心。准确来说,是美工团队的殚精竭虑之作,光是包装袋的白色就调整了不下三次。
林钟把手机搁在桌上,趁热品完一口才有空慢慢看图。唇齿间是大红袍富饶的香气,这种佳品着实难得,顺带着对孟谨洲的语气也好了:“好看,一定能大卖。”
六月来临,南城正式迈入夏天,有绿水青山环绕,气温比城市里总是好受些。
林钟趁空打算将卫衣统统折叠收进旁边的柜子,孟谨洲留在这的几件格外显眼,每天早晨拿衣服总能看到。
他执行时很坚定,毫不犹豫把所有春装都收了起来,将挂式衣橱内换上了清一色的短袖。但短袖单薄,衣橱只能填满一半,于是孟谨洲的衣服最终又被挂了回去。
林钟五官清秀,比同龄人更显年轻,入夏就一直穿着清爽的素T牛仔裤,连着几天都被厂里的阿姨师傅们夸。不过也仅停留在夸的层面,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像他这样出色的长相和性格,本该是婚恋市场上最吃香的,十**岁时就经历过盛大的说亲场面。彼时他家里风光,想跟他家结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生怕来晚一步,人就有对象了。
那段时间林钟被迫见了许多与他年纪相仿的姑娘,但都没看出什么感觉。对他有意思的有,见林钟不来电,也就慢慢放弃了。
直到后来他出去念书,遇见孟谨洲,再回来就成了南城少数的大龄未婚男青年。
近几年没人再做媒,并非是知晓他的取向,而是都清楚他家的情况,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赌上后半生。这样一来,林钟倒也轻松,不必千方百计地找借口应付搪塞媒人,或是顺应着结一个不情不愿的婚。
挑茶的活告一段落,几轮炭火焙完,只等慢慢退火。林钟抽空去了趟包装厂,挑选茶叶礼盒的质地和颜色。
他家前几年缩减了茶山的租赁,只专心打理自己的田地,体量够不上定制的标准,都是在这拿现成的货。今年绝大部分茶叶拿去参赛,所需要的包装数量就更少了。
老板跟他约好了时间,从车间把样品都搬出来供他选。包装厂年年推陈出新,又增加几种设计,铁皮盒、木盒、纸盒,各色样式加颜色排列组合,让人挑花眼。
林钟筛去高工价的,又剔除七八款做工过分粗糙简单的,还剩两种拿不定主意。一个是加了金边的炭黑色方正款,另一个是月白色棉纸套盒,暗红色的手写体毛笔字飘逸俊朗,跃然纸上。
“两种都好看,”老板拿起两个样品放在阳光下比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你可以拍图问问家里人。”
林钟犹豫未决,就着明亮的光线拍了张照,刚要往家庭群里发,转念一想,手机滑动两下,礼尚往来地发给了孟谨洲,问:“哪个包装好看?”
孟谨洲回得很快,但还记着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林老板自己挑不就行了,还要过问我?”
林钟认输,论傲娇他真比不过孟谨洲,主动打电话过去求和。
孟谨洲磨磨蹭蹭,等电话响了足足七八秒才接,声音懒洋洋的,像是摆架子:“我的喜好重要吗?”
“非常非常重要,”林钟诚恳地连说两个‘非常’,制这种人的手段就是给他一个台阶,再在台阶上铺个红毯,“你觉得哪个好看,我就选哪个。”
孟谨洲很吃这一套,摆谱够了,认真商量起来。最终两款都定了,黑色硬盒的装乌龙,红白配色的放红茶。
他们各自“单打独斗”了一阵,有段时间没联系,之前听不见声音的时候也就算了,这会隔着听筒忽然拉进,谁也不舍得挂断。林钟付完定金,电话还在线,于是一路聊到了家。
听着林钟关上了卧室的门,孟谨洲忽然说:“视频吧,关于比赛场地布置的事我也要请教你。”
视频接通,背景是办公室的一排深色书柜,资质证书和奖状裱框陈列其中,几样玉质和琉璃的摆件被擦得锃亮。
孟谨洲仪表堂堂地端坐在桌前,台灯照得黑衬衫前的银灰色暗纹领带流光溢彩,泛着银晃晃的光。
他将屏幕拉近,背景便消失不见,只装得下他的身形,挺拔的鼻梁与眉骨清晰得如同近在咫尺。
像是怕人偷听,孟谨洲刻意压低了声线,问:“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碳焙刚结束,”林钟清了清嗓子,一双眼星星般漆黑明亮,见到孟谨洲那张脸时,面红耳热得不敢对视,“在研究你给的茶样,快喝完了。”
他本意是想说他有认真对待孟谨洲送的东西,不料对方会错意,道:“回头让韩兴再去买点。”
“不用,够多了,别乱花钱。”林钟连声拒绝,抬头时才细细看清孟谨洲的脸,唇部色泽浅淡,一幅缺水的憔悴模样。
他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现出那幕旖旎的画面,那时还没有这些干纹,亲起来饱满柔软,宛若晨间盛满露水的花苞。他转而关心道:“你是不是忙得都没空喝水?嘴唇看起来很干。”
“喝了两杯咖啡。”孟谨洲说。
“咖啡不能代替白开水,还是要补充水分才行。”林钟义正言辞,没见孟谨洲唇角都勾起。
孟谨洲低头解袖口,接着两手支在桌上,忍着笑意道:“我一个人大活人在镜头里,你就只盯着嘴唇看吗?”
林钟猝不及防被调侃,面颊上微微浮现一层粉色,镜头里看得清晰明了,但还是嘴硬:“就是关心一下,不需要就算了。”
“只是关心吗?想到什么了,脸这么红。”孟谨洲藏不住了,眼中笑意更盛。
林钟羞恼得将手机一扣,镜头暗下去,彻底看不见人脸了。
他将脸埋在手里好一番揉搓,不顾孟谨洲在那头又是笑话他又是道歉的,好久才把屏幕竖起来。
孟谨洲逗弄完了,也没忘正事,将赛时茶席的配色与布置方法问了个全。这本不需他操心,就为了多看会儿林钟害臊的模样,事无巨细地把别的部门的活也一并干了。要让员工知道了,不晓得多感动。
六月十日,林钟生日前一周。李女士念他近日辛苦,心里压力也大,趁着全家气氛融洽,特地出门定蛋糕,借机犒劳大家。
就在出门的这一个半小时里,茶厂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东宁茶厂的制作也进入了收尾阶段,郑向东一点没有过街老鼠的自觉,特地从阳城开车来周遭巡视。他的实力与名气摆在明面上,众人再是不待见他,也得将其奉为座上宾。
他不紧不慢地路过几家,假装谦逊地与人聊几句,最后才去了林钟家的茶厂,想悄悄打听一下进度,要是遭遇困境就更合他心意了。
对于林钟的本事,他心里还是有些忌惮的,要不也不会一开始就想尽办法把林钟剔除在比赛名单外。这次比赛若是能夺冠,东宁茶业的知名度又能上一个台阶,对他而言是锦上添花的美事。
达到茶厂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操作间大门紧闭,只有几个小工围坐在外间聊天。
年龄稍大一点的阿姨最爱给人操心婚事,方圆百里的未婚男女姓甚名谁,做什么工作,她都了如指掌。她被众人捧在中心,晃着脚下的板凳,预言家似的发言:“今年老板家里要是能趁着比赛的机会翻身,明年兄弟两个指定能讨个好老婆。”
“可不是嘛,老板都27了。我妹妹家的孩子比老板小四岁,今年都计划要二胎了。老板长得好,性格好,能力又强,好几家等着给他说媒呢。要不是前几年家里出这事,怎么会拖到现在都没对象。”张姨立马接话道。
王姨坐在一旁也跟着唉声叹气,语气里尽是心疼:“老板一家都挺好的,这几年过得不容易。”
一位老师傅开口劝大家看开点:“我看人准,老板肯定能行。林老爷子当年多厉害,他又遗传到了天赋,就差个机会而已,等比赛完你们看,没准摇身一变就成大款了。我有个侄女,今年22,人长得水灵,在幼儿园当老师。这回要是成了,我就给两人介绍认识认识,郎才女貌的多般配。”
“到那时他眼光可就高了,潜力股还能等涨了再追啊。”先前发话的阿姨说,“黄金单身汉懂不懂,可都抢手。”
王姨被逗乐了:“你还懂炒股啊。”
“股票我不懂,懂就不坐这儿了,早挣大钱去了。”那位阿姨咯咯地笑了起来。
郑向东偷听墙角踱到门外,方才的对话一字不落进了他耳朵。有个爆炸性新闻憋在心里很久了,直至今日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打探不到敌情,刺激一下工厂里的人,没准也能击垮林钟的心理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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