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声没有收走千禧的媒印,却是让她这两个月不要以媒氏的身份行事。
千禧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不知该干嘛了。
在家待着就烦躁,跑集市去狠狠买了几个豆沙酥饼,狠狠安慰自己一番。
又不自觉到了江祈安的宅子,江年说他人不在,好几日未归,也不知人去了哪里。
千禧只能打消了找江祈安理论的念头。
经过苗家的宅子,想进去看看孔从,但没了媒氏的身份,她觉得没脸进去,只好作罢。
兜兜转转又晃到街上,路过一包子铺,热腾腾的蒸屉端开,满是白浓浓的水汽,她吃饱了,没什么**,却是看见一旁坐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直勾勾看着那白乎乎的包子。
正是苏丽。
她买下了好几个包子,捧到苏丽面前时,苏丽眸色亮了。
“烫烫烫!快!好烫!”千禧咋呼着。
苏丽本能就接过千禧手里的包子,烫得她在两只手内腾转,“嘶,呼,你有病啊!”
苏丽怨气深重地盯着千禧,千禧被她的气势吓到了,脖颈一缩,“我就是想请你尝尝这家包子,这个是豆沙馅儿,可好吃了……”
“不需要你的怜悯。”苏丽道。
千禧叹息,“我还有那功夫怜悯你,我连媒氏都做不成了……”
“很好。”苏丽道。
“大姐,你怜悯怜悯我吧,你不知我遭受多大的委屈!”千禧噼里啪啦就将在公堂上的不公吐出来了。
苏丽听着,心里舒坦,手里包子变得更诱人了,肚子咕咕叫出声。
千禧听见了,没有停下,继续说着那些劣民的恶行,不知不觉间,苏丽没忍住,吃起了手里的豆沙包子。
甜度刚刚好,迅速止了饥饿。
两个包子吃完,千禧也说完了,苏丽道,“你看吧,就说男人不是好东西。”
千禧预料到她的话,好笑道,“也有女劣民。”
“但大多数都是男人,不是吗?”
千禧坐在街边,一番吐露,现在心思平和不少,“也是,男劣民多,女劣民我听说过的就几个。”
“女子如何能被判为劣民?那些男人伤天害理,你见过几个女子做出那种行径。”
“不一样的,男女在行恶时表现不同,男人嘛,打砸闹事的浑球多,女人坑蒙拐骗偷盗的多,但都具体都差不多,伤害到别人的才算。”
“那我骗了唐琴鸡蛋,算不算劣民?”
千禧回头望着她,思考着摇头,“我觉着你不像骗,你像是……走上了一条绝路。”
苏丽冷冷一笑,不说话。
千禧问她,“你怎么来城里了?”
“那些官兵把我房子掀了,那些个无家可归的老妇也四下逃离,不知去了哪里,我们都被逼到坟地去了,还是没人放过我。男人呐……可恨!”
千禧眉头一蹙,住坟地是忌讳的,官兵对于这种事通常睁只眼闭只眼,但是要犯事,官兵会一一追究。
她们是没有户籍的,流落于此,巴着那些流民混点救济粮吃,煽动仇恨,骗几个鸡蛋,够糊口,还能发泄情绪。
但她们若真成事,势力大了,官府必会打击。
得给她们找条活路啊。
千禧拍着苏丽的肩膀,“要不你先去我家住一段时间,等我能以媒氏身份行事了,送你去养济院,你可以照顾小孩子……”
还没说完,千禧便住了嘴。
她带的小孩子会不会开口闭口,“呵!男人!”
千禧脑子里面已经有画面了,“要不找个富贵人家做工,就洗洗衣裳,烧柴火……”
她会不会对着人家的老爷,开口就是,“男人,可恨呐!”
千禧挠头,“那……去丝织坊年龄大了些……让我想想。”
“这么难办?左右不过是因为地方都有男人,男人掌着生意,掌着家,瞧不起我们这些女人罢了!”
千禧耳朵都起茧子了,“够了!别提男人了!头都大了!”
苏丽这个性子,是不好做工的,那怎么安顿她呢?
千禧小心翼翼地问她,“要不你改改,不要开口闭口都是男人,不然我真不好给你安排。”
“呸!男人就该骂,说两句话还不让了!你就那么怕被男人听到?”苏丽说得理智气壮。
千禧急得想跳脚,“不是啊,你想想你不管干什么事,都要骂男人几句,那很诡异啊!”
“我的事儿不用你操心!你也不用假好心!”
“什么叫我假好心,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没住处,没饭吃,没人照看,这个年龄,很容易饿死病死的!街上还有混混!”
“你说你们岚县怎么怎么好,还不是有那些臭狗屎男人,整日欺辱别人……”
“停!不许再提男人两个字!”
“你还要为男人辩驳?就是因为这些男人,瞧不起女子,我才没了生路!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千禧摇头,“你都疯魔了!”
“呵!你信不信你走对面的店里头去,说你要做工,对面的人立马把你轰出来!他们觉得女人只能生孩子,在床上用!”
千禧朝她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家酒楼,跑堂的伙计均为男子,掌柜在门前招揽客人,也是男人。
苏丽这几句话给千禧说烦了,她还就真不服上了,“去就去!你瞧着,我就去做跑堂!”
她一脸横样,“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我要是成了,你再也不能将男人二字挂在嘴边!”
“好啊!你去,我再加一条,要是有任何一个人对你出言调戏,你的工钱要是不如其他跑堂,就算你输!”
“赌就赌!”
千禧气怒之下,根本没去考量那家酒楼的掌柜人品如何,直冲冲就去了,对那掌柜道,“掌柜的,可以来你们酒楼做跑堂吗?”
苏丽就在不远处抱着手看,神色严肃,其实不过是想争口气,她就想证明,男人的可恶。
掌柜一身锦衣,将千禧从上看到下,看她细胳膊细腿儿的,皱起眉头,跑堂可是要传菜的,他不觉得她能端起托盘,还走得稳当。
掌柜捻了捻胡须,嘴角一扯,似是想要嘲笑奚落。
千禧心口一紧,就是勾勾盯着他的嘴,生怕他说出半句奚落。
掌柜开口,“你这个小姑娘,人长得漂……”
说到漂字时,千禧呀地叫出声,“不行就不行!”
她转头就走,及时打断了掌柜的话,掌柜明显被吓着了,愣在原地,缓缓回神后骂了一句,“脑子坏了吧!”
苏丽凑过来,“怎么样?输了吗?”
“没有!我不想在那家干!”千禧抬手指向斜对门的一家酒楼,“我去那家!那家酒楼更大!工钱也更多!你敢不敢赌?”
苏丽讥讽的笑,“那你去啊!”
千禧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冲进凤来春酒楼,她还就不信了,一眼锁定了酒楼的掌柜,好声好气地对掌柜道,“掌柜的,您瞧瞧我,可以来你们酒楼做跑堂吗?”
掌柜面露疑色,明显有些懵,“啊?你?”
嗯,没明说男女的事,但说不准下一句会蹦出个什么话,千禧抢先开口,“掌柜,你别瞧我瘦弱,就那菜盘子,端个三四盘不成问题!”
“我耳朵也好使,人还机灵,客人若有半点不满,我立马就能知晓!最重要的是我嘴甜,一定哄的客人开心!”
掌柜觉得不妥,酒楼里都是男跑堂,他缓缓摇头,“小姑娘……”
“掌柜,你看我这脸是不是长得十分亲和,客人再大的脾气,看了我是个年轻小姑娘,那气焰都能消减三分,有我在,保准进店的客人他如沐春风!”
掌柜听她如此自信,竟有几分相信了,细想,有个嘴甜的小姑娘招揽生意,那多好啊!
掌柜起了兴趣,“嗯,也不是不行!”
苏丽在门边看着,大牙被咬得有些松动。
千禧心喜,又提了几个要求,“老板,我正常做短工,大概能做二十天,你要保证我的工钱和安全。”
“什么意思?我们还能欺负你不成?”掌柜不解。
“并非如此,我想要和店里的短工同样的工钱。”
掌柜皱着眉沉思,几文钱比不上一个机灵跑堂的价值,他道,“也行。”
千禧继续道,“你还得保证我的安全,若我遭客人调戏,劝酒,你们不能坐视不理。”
掌柜嘶的一声,“那肯定啊!别说你了,管谁家小姑娘在我酒楼遭调戏,我都要报官的,我可不想被抓去城东挖沟!”
千禧谈完,得意地瞥了一眼苏丽,苏丽嘁的一声。
千禧道,“掌柜可愿意?”
掌柜轻笑,看她那机灵劲儿,胆量肥得哟,恰好是他需要的跑堂,“来吧来吧,工钱日结,做得不好我会赶人的。”
“那是当然!”
千禧就这么当上了伙计,正好不能以媒氏身份行事,能赚钱,能打发时间,最重要的是,非得堵上苏丽的嘴!
凤来春是大酒楼,千禧直接从酒楼领了一套衣裳,都是以前短工留下来的衣裳,男子款式,裤腿和袖子很长。
掌柜为难,“你这……还得花钱单独给你改改,从你工钱里扣。”
千禧还什么都没干,就要被扣工钱,她一点也不想,不然苏丽又会拿男女说事。
她笑嘻嘻道,“赵掌柜,我拿回去自己改一下,至于这套衣裳的损耗,这样您看行不行,若是我做得好呢,那就证明女子也是可以做跑堂的,您就留下这套衣裳,便算不上损耗了。”
“若是我做得不好,您不满意,我走的那日再从我工钱里扣,您看这样可行吗?”
赵掌柜惊叹她反应之快,也很敢说,也就答应了她的提议。
此时已是晌午,凤来春对新来的短工进行粗略的培训,一个人给了一个包子作为午饭。
千禧兴冲冲跑苏丽面前炫耀。
苏丽没有离开,反倒是坐在酒楼对面的巷子里看着,她想证明的,男人执掌的世间,没有一条对女子宽容的路。
千禧却贱兮兮的,举着个白花花的包子直晃,“瞧瞧,瞧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这包子还不被我赚到了!”
“那走着瞧。”苏丽道。
她分了一半包子给苏丽,“好啊,走着瞧就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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