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命的惊呼声像颗石子投进静水，在无名门的小院里荡开圈圈涟漪。院门外的老槐树被风掀动叶片，“沙沙”声里裹着几分说不清的诡异，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从叶缝里窥望。
凛无名指尖微动，一枚银针悄无声息地从袖口滑出，指腹捏住针尾轻轻一弹。银针划破雨雾，精准地钉在槐树最粗的那根枝桠上，针尾震颤的嗡鸣惊得几只躲雨的麻雀扑棱棱飞起，带落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出来吧。”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丝线，直直钻进树后的阴影里。
阴影里沉默了片刻，才磨磨蹭蹭走出个灰布短打的汉子，手里还拎着个空酒葫芦，正是先前在城门口给闲人客指路的那个伙计。他此刻脸上没了半分市井气的油滑，只剩下被戳穿的慌乱，却仍强撑着堆起
“凛、凛门主好耳力，小的就是路过避避雨，听见院里热闹，想着……想着来讨碗热茶喝。”
周归寂不知何时已从厢房踱了出来，折扇“啪”地在掌心拍了一下，挑眉道：“讨茶喝需要猫在树后听半个时辰？我看你是周玉养的眼线吧。”
汉子脸色一白，手不自觉地往腰间摸去。闲人客眼疾手快，欺身而上，左手扣向他手腕脉门，右手屈指锁住他肩头的“肩井穴”——这招“缠丝扣”是凛无名亲传，专破偷袭者的后手。汉子猝不及防，被她锁得动弹不得，疼得“哎哟”一声，怀里的酒葫芦“哐当”掉在地上，滚出枚青铜小牌，在湿漉漉的石板上转了两圈才停下。
牌面的云纹狰狞毕露，背面那半朵莲纹在天光下泛着冷光，与凛无名掌心那枚碎片如出一辙。
“果然是青云阁的人。”闲人客加重了指力，脉门被捏的剧痛让汉子额头瞬间冒汗。
“放、放开我！”汉子梗着脖子挣扎，“我们门主说了，只要闲人客肯交出那东西，过往恩怨一笔勾销，否则……”
“否则怎样？”闲人客冷笑，“像追杀我一样，追到无名门来撒野？”
“那东西本就是我们青云阁的宝物！”汉子疼得声音发颤，却仍咬着牙喊道，“被你从塞北偷了去，难道不该物归原主？”
闲人客彻底愣住了。她在塞北三年，除了打抱不平惹下的麻烦，从未碰过任何所谓的“宝物”，更别提杀人了。这周玉分明是在编造借口，可他要找的到底是什么？
正想追问，凛无名忽然开口：“放他走。”
“阿无？”闲人客诧异，指尖仍没松劲。
“让他回去给周玉带句话。”凛无名望着那汉子，右眼的目光比院外的雨还冷，“想要东西，自己来无名门取。我倒要看看，他十年过去，胆子长了几分。”
汉子没想到会轻易脱身，愣了愣才连滚带爬地跑了，灰布衫的下摆沾着泥水，像只受惊的兔子。翟忠阳望着他消失在巷口的背影，脸色越发难看，攥着剑柄的指节泛白：“阁里根本没有什么塞北来的宝物，周师兄这是……这是故意栽赃。”
“栽赃总得有由头。”周归寂走到那枚金属碎片旁蹲下身，用指尖捻起碎片对着天光看。阳光透过碎片边缘的莲纹，在地上投下道残缺的光影，“这莲纹不是青云阁的标记，倒像是……”他忽然顿住，眉头拧成个疙瘩，“我去年被绑回京城，在京城见过类似的，新帝祭天用的青铜鼎上，刻着一模一样的缠枝莲。”
这话像块冰投进滚油，院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盛命捡铜钱的手都停住了。
盛命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帝、帝王礼器上的纹样？那十年前雁门关的玄甲人……难道是宫里的人？”
十年前的雁门关，是江湖人讳莫如深的疤。闲人客只知道自己是那时候被凛无名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却从未听过玄甲人的事。她看向凛无名，见她望着院门外的雨雾，右眼的睫毛垂着，看不清情绪。
“别瞎猜。”周归寂站起身，拍了拍翟忠阳的肩膀，“你不是想知道周玉在搞什么鬼吗？跟我去码头转转。”
“码头？”翟忠阳一愣。
“刚才歇脚时听见墙外动静，”周归寂往巷口瞥了眼，“青云阁的人这几日总往码头运箱子，三更半夜的，鬼鬼祟祟。”他顿了顿，嘴角勾起抹讥诮，“说不定你那位周师兄，正忙着给新帝送‘大礼’呢。”
翟忠阳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地上的断刀，又看看周归寂眼底的笃定，最终点了点头：“我跟你去。”
两人刚走出院门，盛命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手里的三枚铜钱“叮当”落在青石板上，排成个歪斜的卦象。他脸都白了，手指哆嗦着点着卦象：“大凶！是‘离火焚莲，水漫金山’的凶卦！周公子他们这趟去码头，怕是要撞上个大麻烦！”
闲人客心头一紧，下意识就想追出去，却被凛无名轻轻拉住了手腕。她的指尖微凉，带着常年练剑的薄茧。“让他们去。”凛无名的声音有些低哑，按着左眼的手微微发颤，“周玉的目标是你，他们去了反而安全。”
“可盛命的卦……”
“卦象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一向是不信这些的”凛无名转身往内堂走，“你随我来。”
内堂的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最上层的几本封面都磨出了毛边。凛无名踩着木梯取下个积了薄尘的画轴，回到桌前缓缓铺开。画上是片连绵的荒漠，沙丘在风里拉出流动的曲线，尽头却孤零零开着株雪莲，花瓣上的朱砂红得像血，花心处用银粉点了个极小的圆点。
“这是塞北的鸣沙山？”闲人客一眼就认了出来。她去年在那片沙漠里追过一只偷了商队干粮的沙狐，对那处地貌印象极深——尤其是山坳里那汪终年不冻的泉水，像块嵌在黄沙里的碧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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