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完姚姨店的海报、菜单，备了六人份的蔬菜，看时间离11点差九分钟。
陈昕遥去前门，把挂在门把上的木牌换成开门的那面。赵辰澜站在燃气灶前等着油烧开，好放辣椒，中午她们要吃辣椒炒肉。
陈昕遥换完牌子回来，朝大堂里的桌面扫了一圈，有一张桌子上没有纸巾。
陈昕遥去仓库拿纸巾回来，辣椒炒肉的香味窜进她的鼻子，辣味呛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拿纸巾擦了擦，又深深吸了几口香味。
陈昕遥把纸巾放到那张桌子，她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出来，闻着味，小跑着进了厨房。
刚一进去，陈昕遥立刻扭头捂住嘴，重重打了个喷嚏。她抽出一边的纸巾擦着，看着锅里勾人的肉，咽了口水。
赵辰澜瞥了陈昕遥一眼，从锅里铲了一块肉，递到她面前。
陈昕遥从一旁的筷筒里拿出一双筷子夹住，她边吹边瞧。
看色泽熟透了，她想一口吞下，又怕烫，小小试了一口，还是烫，只得再吹几口。
赵辰澜勾着唇角，忍住没说话，油烟机的声音太大，她说什么，陈昕遥也听不太清。
鼻子发痒，她抽出纸巾捂住口鼻，等着呛人的气味喷出。这已经是她打的不知道多少个喷嚏了。
尖椒没有小米辣那么辣，配着油、肉还是很呛人。
她看熟的差不多，才放小米辣，闻着似乎更呛人了。好在味道不错，闻着就能吃两碗米饭。
差不多了，她关了燃气，端起一旁的斗笠碗，铲出辣椒蒜薹炒肉。
她想放下碗，被陈昕遥两手捧住。陈昕遥的嘴角泛着油光，看表情，味道错不了。
她没尝，这道菜不管怎么做，盐放的刚好，火候正常，都会很好吃。
这时节没有芥蓝，倒有莴笋，莴笋炒肉也不错，但水分太多，不如直接用辣椒炒。
莴笋的气味比芥蓝要重，还没下锅，不用凑近闻，那股独特的气味直接飘进鼻子里。
就着猪油，她把切成片的莴笋倒入锅中，水和油相撞，噼里啪啦，听声音就让人心慌。
她拿锅盖挡，油溅不到身上，等莴笋覆盖了那一片油，就不用挡了。
猪油的香味跟莴笋的香味混在一起，更浓烈了，不放肉，这盘清炒莴笋也会有肉的香气。
炒到莴笋的水分渗出，陈昕遥也没进来，莫非有客人来了？
她朝窗外看，粘在窗户上的水汽散了一些，似乎变小雨了。
下了一整个上午，雨有停的兆头，也许美食节那天天刚好放晴。
她松了口气，继续翻炒着。菜要出锅的时候，陈昕遥进来了，看她期待的眼神，摇摇头，说没客人。
她没有听清，看口型是那个意思。是周世霄回复了吗？从表情看不出什么。
关了油烟机，她正想着怎么问，陈昕遥主动跟她说。
周世霄可能在圣诞节前回来，春节可能回不来。周世霄的家人在国外，不回来过年。
赵辰澜微微吃惊，以前陈昕遥没提过周世霄的家人，她还以为跟她们是差不多的。
不仅有物理距离，还有看不见的距离。
陈昕遥笑着，“干嘛这么沉重，她不在乎那些。”
拥有的人，不会太在乎拥有的东西，会在乎的，通常是没有的人。
陈昕遥知道，不说出来，是不想变成她的烦恼。赵辰澜明白，可还是忍不住担心。
赵辰澜也想过跟徐昭希的距离，徐昭希追求的是稳定的、按部就班的生活，才会选择当医生。而她不向往这种稳定，也受不了条条框框的束缚。
一旦徐昭希忙起来，如果她想见面，只能她去找她，有时候说不定还见不着徐昭希。
而徐昭希想见她，可以过来，她也可以过去。
身后的人没有回应她，陈昕遥转过身来看她，她笑着催她，“快点吃饭，雨小了，说不定有客人来。”
两人光吃着饭，没人再开口说话，都有事要想。
陈昕遥没告诉赵辰澜她的不安，以及她跟周世霄说的类似表明心迹的话，像逼着周世霄坦白。但她也知道，这样的作用不大，如果她有意说谎，口头的承诺不算什么。
周世霄并不是爱说谎的人，也不是说漂亮话的人。她应该要相信她，可她又不想偏信她。怕有一日她的偏信变成利剑刺向自己，她还是想多一些证据。
周世霄说她会的，等到了那一天，她一定会当面说清。她又说希望不会有那一天，她和她会一直走下去。
陈昕遥不是不触动，她也是这么希望的，她回复周世霄：我也是，希望能和你相伴到老。
距离到老还有几十年，几十年的时间，她们之间的距离拉大，还可能相伴到老吗？
她一边怀疑，又一边想相信。
她被辣味拉回来，吐掉了嘴里的小米辣，还是忍不住地“嘶”，吐着舌头。她猛喝水，又吃白米饭，才把那股近似痛的辣味压了下去。
赵辰澜眼睛睁着，起身去找蜂蜜，甜味对辣味更有效。
想得这么入神，真变成困扰了么。
赵辰澜虽然也在想事，但没有走神到不看菜是什么就放进嘴里。
拿来蜂蜜，她舀了两勺放进陈昕遥的水杯里，又给她倒了些水。
陈昕遥喝了一大半，虽然嘴还红着，舌头不再觉得那么辣了。
坐下来，赵辰澜望着她，“你很少这样，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
陈昕遥夹了口肉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她没有看她，她不是这么多想的人，说出来，估计赵辰澜都会觉得她想多了。
“周世霄看着像大好人，实际是个大坏蛋。”
陈昕遥抬头看她，哈哈笑着，“你之前不还夸她，有坚持，有作为，会爱人，懂分寸。”
赵辰澜看她笑了，继续添油，“那也不影响她是大坏蛋啊。”
“你骂她，我就骂徐昭希。”
赵辰澜“哼”了一声，“我为你说的，她让你这样不安，难道不坏吗？”
陈昕遥打算说她真实的想法，就算被对面的人吐槽她想太多，她也要说了，她不想讨论坏不坏的问题。
陈昕遥说完，赵辰澜愣了好一阵，她没想过陈昕遥会有这么细腻的一面，她的不安会这么远，又跟她这么像。
她们不是那种想着长远不顾眼前的人，她们想活在当下，活得自在，才选择不上班。
但是她们不约而同都想跟喜欢的人长长久久。
而长长久久，跟她们的本性不搭，要想长久，就必然需要一种稳定的生活方式。
现在的她们跟稳定不沾边，餐厅的营收很不确定，副业也不确定，跟喜欢的人又聚少离多。
有相同轨迹的人，比较容易建立一种长久的关系。
就像她们，从小是邻居，在同一所小学同一个班级，之后在同一所初中、高中、大学，毕业了又在同一家公司。现在住在一起，一同开餐厅，一同做她们擅长的事。
比起她们喜欢的人，她们更了解对方，这种了解建立在几十年生活轨迹相交上，也建立在个性、兴趣爱好相近上。
可是她们却喜欢上跟自己很不同的人。
两人似乎想到了一起，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赵辰澜夹了口凉了的肉嚼着，“吃完再想吧，菜都凉了。”
一直到她们吃完饭洗完碗，也没有客人来，两人坐在电脑前，继续做没做完的海报、菜单。
陈昕遥点着鼠标，朝右边看，笑了一下，这么一打岔，她好像从低落的情绪里走出来了。
人是她想喜欢的，想那么远，眼前的事还是要做。
赵辰澜听见了，扭头也笑了，“认真点，说好的今天定稿。”
“知道了。”
陈昕遥的视线重回屏幕上，余光瞥见院子里来了人，打着把透明雨伞。她站起身，赵辰澜也想起来，她按住她，说她去。
赵辰澜没有反对，设计海报比菜单花的时间要长，陈昕遥也会做菜，她却不会弄饮料，还是陈昕遥去比较合适。
来的客人是个年轻人，看到陈昕遥眼睛一亮，陈昕遥也认出了她，高中同学姚昱恒，起码有十年没见。
赵辰澜听到声音，朝门口那边看，姚昱恒跟她挥手，她也摇了摇手。什么客人，这么热情。
她要起身，那客人叫出了她的名字，听声音很耳熟，但她想不起来对方叫什么。
走过去，她看清了客人的脸，眼熟，但想不起名字。
陈昕遥招呼姚昱恒坐下来，问她想吃点什么。姚昱恒看了眼菜单，说吃招牌粉，要汤的。
陈昕遥准备去做，赵辰澜拦住她，用眼神示意她坐下来，跟人聊聊。
陈昕遥没有推辞，十年没见的高中同学，还是要寒暄几句的。
姚昱恒站起身，先看了一眼大堂整体，又看门口的前台，以及后面的菜单背景。
陈昕遥在一边问她是来旅游的吗。
姚昱恒回答是啊，问她餐厅开多久了，这种天气生意好不好。
陈昕遥照实说了，问她要待几天。
姚昱恒转过脸笑着说不确定，她继续问关于餐厅的问题，陈昕遥都回答了。
对方似乎不是来旅游的，像是来考察的。
高中那会儿，陈昕遥就觉得姚昱恒观察能力强，好奇心也旺盛，比她和赵辰澜还要外向，几乎整个年级的人她都接触过。那时她跟赵辰澜想过姚昱恒之后会做什么职业，她们都觉得她很适合做策划。
去了不同城市，班里的群有人时不时聊几句，但姚昱恒很少参与，高中同学聚会，姚昱恒没去，她和赵辰澜也没去，群里也没人说她们不去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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