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关了，室内一片漆黑，连续不断的“嘀”声仍回荡在徐昭希的耳中，她全身僵硬，眼睛大张，再来一次，她还是承受不了。
她迈不过去。
可她要迈过去，才能实现心中所想。
手机响了好一阵，她听见了，无力翻身。
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嗡嗡嗡的震动声，没有她耳中的“嘀”声大。
林奕畅敲了三下门，说她进来了。
客厅的光线一下子挤进来，徐昭希有些不适应，眼睛紧闭着。
林奕畅没有开灯，她看向已经熄灭的手机，走过去蹲下身按亮。
“辰澜打来的，你想跟她说话吗？”
徐昭希想要发出声音，但很难，便用力眨眼。
林奕畅看她那样用力，手还是抬不起来，心里难受，低头输入密码解锁手机。
打过去，林奕畅按了免提，“辰澜，我是林奕畅，昭希在手术室晕倒，现在躺在床上休息，她想跟你说话，但她现在发不出声音。”
林奕畅等了几秒，赵辰澜才说“好”，声音听起来很沉重。
林奕畅把手机放在徐昭希的床上，说她出去了。
徐昭希的喉头动了动，还是发不出声音，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赵辰澜握着手机，捏了几把脸颊，想要装的轻松一些。
“昭希，我不想妥协，她给我们一个晚上考虑，这个机会很难得，可我们还是想按自己的节奏来。你会不会觉得我们这样太散漫了呢？但我想你还是会支持我的。你一直是个很尊重别人的人，你有自己的看法，也会鼓励别人坚持她的选择。”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姚姨、秦阿姨吗？她们性格很不同，对这件事、对我的高中同学的看法竟然很像，我都没见过她们在一起聊天，但是姚姨很了解秦阿姨，还说了我不知道的秦阿姨。就觉得好奇妙，我好像看到了我姥姥她们。我姥姥和她的朋友们也不全是性格差不多的，她们能聊到一起玩到一起，还蛮难得的。姚姨和秦阿姨大概也是，她们可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一起聊天嬉笑。”
“那天看见你和乐淙一起，我很惊讶，不，是很兴奋。你的脸色没有三年前那么好，我还是心动。我躲在厨房不敢出来见你，因为我很失态，我哭了，是开心哭了，好丢脸。昕遥以为我是委屈，委屈，是有一点点。我以为你不告而别又不留联系方式，是不喜欢那天晚上的我，我有点难过，那天晚上我能感觉你喜欢我，虽然你没有说过喜欢我。”
“我以前对一见钟情有偏见，觉得太见色起意了，很不纯粹。我见到了你，目光被你吸引，好像再也看不到别的，风景很好看，但我更想看见你。我知道跟着你像变态，很不像我，我还是跟上去了，大概老天看不过眼才让我崴脚，惩罚我的下作行为。”
赵辰澜摸着发热的脸，昭希的情况那么糟，怎么能说着说着开心起来？她拍了一下脸。
“昭希，我有点渴，我去喝点水，再跟你继续说。”
几口冷水下肚，赵辰澜脸上的热气散了一些，她还觉得不够，忍着凉意，朝脸上泼了两捧水。
回到房间，她按亮手机，已经过去1个多小时，昭希会不会睡着了？
她掀开被子，靠坐在床上。
“昭希，我回来了。我一瘸一拐往站牌那边走的时候，没觉得脚痛，我很失落，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很讨厌我。当你出现在我面前，还拿着冰水想要帮我敷腿的时候，我的心脏跟要跳出来似的，不过你应该看不出我很紧张，因为你都不看我。”
凉水失效，热气重新裹上来，赵辰澜拿手背抵着发烫的脸。
事情过去三年，再说出来，还是会害羞。过去那么久的事，像是最近发生的，她很惊讶，自己还记得这么清楚。
“我……我也很……紧张。”
徐昭希的声音很小，听不清她说什么，赵辰澜的心脏不由地一震，她迅速把音量键按到最大，按着狂跳的心脏，轻声问：“你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徐昭希触到了手机，慢慢推着手机到身上。
“我……那时……也……很……紧张。”
声音颤着，还有气音，听着就觉得很辛苦。赵辰澜深吸了一口气，用轻快的语气说她很高兴。
“昭希，我明天去看你好不好？”
赵辰澜挺怕徐昭希会拒绝，昭希大概不想她看到自己虚弱的样子，可她很想陪在昭希的身边，想昭希好起来。
“好。我……也……很想……见……你。”
涩意瞬间涌上赵辰澜的喉头，她捏着那处，往下压。
她笑着，“我挂了，明天你一睁开眼，就能见到我。”
挂断电话，她订了最早的那班飞机，现在是晚上11点08分，开车去机场要两个多小时，她还能睡4个小时。
她翻身下床走到陈昕遥的门前，听不到房间里头的声音，她轻声问陈昕遥睡了吗，陈昕遥立刻回答她，还让她进来。
她推开门，没有走进去，她有些不好意思说，明天让昕遥一人面对。
陈昕遥看赵辰澜为难的样子，打趣她，“又要抛下我啦？”
上一次要跟她说去青城工作顺便去见徐昭希前，赵辰澜就是现在这副表情。明天很特殊，赵辰澜还要去找徐昭希，大概是徐昭希出了什么事。
赵辰澜摇头，“不是抛下你。她不太好，我明天要去找她。明天你一个人，可以吗？”
陈昕遥笑着点头，“快去睡吧，早班机可不好赶。”
“谢谢你，昕遥。”
“知道啦。”
赵辰澜的声音盖住了仪器“嘀嘀嘀”声，手机屏幕暗了，“嘀嘀嘀”声变得清晰，但没有之前那么响，徐昭希感觉呼吸变得顺畅了一些，胸腔好受了一点。
她伸手去摸台灯的开关，摸到时，脑门渗出薄汗。
她微睁着眼，慢慢适应太亮的房间。
她握着手机，想要抬起手臂，还是很费力。
额头上的汗凝成珠，她想要坐起来，汗珠顺着下颌渗进了衣服里，凉得她一颤，脸上是冷汗，盖在被子里的身体太热，她把被子往下拉，让身体散散热。
手稍微有些劲儿，她扶着手机竖在屈起的膝盖上。
她颤着手点开软件，翻看辰澜发的消息，一下串起辰澜刚刚说的那番话，她在问她的意见。她已经做了决定，在她没有回复她的那段时间里。
而那段时间，她困在手术室，困在十年之前。
比上一次好一些，她没有昏过去，没有昏睡几个小时。
脱敏治疗还是有效果，但是这一次主任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姜教授大概会跟她聊转方向的事。外科医生晕倒在手术室两次，大概没有再进手术室的资格了吧。
她按住语音通话处，跟辰澜说谢谢。光听她说话，她就感觉好了许多。她还要大老远来见她，大概明天她会恢复正常。
她翻到郑耀理那一栏，点进去，也向她说谢谢。要不是郑耀理稳住手术室里的人，又叫林奕畅来，此刻她会在医院。
她打算说些安慰郑耀理的话，想了几句，还是没说出口。那些话，郑耀理应该听了不少。
这一次的病人各方面都很好，手术顺利，但跟药有排斥反应，没能走出手术室。这样的几率小，但不是没有，郑耀理尽力了。
她打给林奕畅，刚响起，林奕畅接了，激动地问她是不是想去厕所。
她笑着，“不是，跟你说一声我好一些了，你早点睡，不用等我。”
话才说完，房门被推开，林奕畅冲进来，一把抱住了她。
“吓死我了。”
徐昭希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背，“又不是第一次，不至于。”
林奕畅放开她，看着她过于平静的脸，“上一次不是我扶你，我看到你时，你闭着眼躺在床上打着点滴，姜教授说你血糖太低又太累，昏睡过去很正常。”
徐昭希拉着林奕畅坐下来，“这次我没昏倒啊。”
林奕畅没接这话，问她要不要喝水。
徐昭希摇头，“快去睡吧，辰澜说明天来这里。”
林奕畅轻拍了下她的手背，“好啊，这是要赶我走，好给她腾地方啊。”
徐昭希笑着白她一眼，“那你明天别去上班。”
“我才不要当台灯。”
林奕畅看了眼旁边的台灯，又看了看她，“真没事吧？真没事，我就回去睡了。”
徐昭希笑着看她，“我要不要起来转个圈给你看？”
林奕畅摆手，“待会儿晕倒了我还要扶你。”
林奕畅转身走了两步，回过头看她，“明天我买个早餐带给郑耀理，你觉得怎么样？”
“随你，如果明天主任叫郑耀理去一趟，记得找姜教授。”
林奕畅点点头，像是想到什么，“要是我恰好不在办公室呢？”
徐昭希无奈地按亮手机，“我跟她说一声好了。”
林奕畅扑过来抢走手机，“你说嘛，我会照你说的做。”
徐昭希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她想跟郑耀理说的话说了一遍。
林奕畅边听边打字，“最后一句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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