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

茶过半晌,林昶才开口道,“师兄将才问我为何又要打他,你却不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混账话,什么‘先生对阿偿一向严酷苛刻’——”。

邹馀一掀眼皮,反问,“难道不是?”。

被自家亲师兄这么直白地言说,林昶眼里不禁闪过一丝尴尬,却只作不知一般继续说道,“嘴上都这般说了,心上还不知道是如何腹诽我的,背地里更又是如何编排我的——”。

“也是我本以为他是个心思纯良明净的,却不想是个面从心背的,表面一味恭顺乖服,内里却是忤逆乖剌的,倒真是我看错了他,又再联想起最近的一些事,没防就下手重了些——”。

邹馀责怪地瞪了师弟一眼,“那就只是‘重了些’?”。

林昶几近汗颜地一笑,邹馀饮了口茶汤,再道,“要我说,这回你却是看错了,阿偿是个再温驯乖巧不过的了,孩子那么说,是心里委屈了。你这当先生的,也该对孩子好一些——”。

林昶正落下一子,听见这话立即驳斥道,“我怎么对他不好了?是缺他吃了?还是短他喝了?”。

邹馀道,“你要像对待阿宏一样对待那孩子,孩子肯定不会有这话了——”。

这句话以后,邹馀的一盘棋,就被林昶杀了个无力回天,只得一扔棋子道,“我输了”,又顿了会儿道,“这好坏,都是对比出来的。你自己想想,你是怎么对阿宏,又是怎么对阿偿,孩子不过心下羡慕,说那话是吃味了,也想你看看他呢。”身体向后靠了一靠,“你要拿出对阿宏的十分之一,那孩子指不定会有多高兴呢?”。

“可他不是阿宏,阿宏我是当儿子养的,惟愿吾儿驽且钝,无病无灾度一生。阿偿是——”

“是什么?”邹馀不紧不慢地追问一句。

林昶却不往下说了,又摆了一盘新的棋局,一刻钟后,再度输了棋的邹馀无语兴叹,“你是不是要将在圣上那里假装输的,都要从我这赢回来?”。

林昶一笑道,“师兄承让。”又抬手重新布棋说,“这回我让你赢。”。

邹馀摆手道,“罢,说让可就没意思了。”。

不论如何,还是重新摆起了棋局。林昶下到中道,才用带着点黯然的语气说,“我只是,不想再重蹈父亲当年的覆辙,死在自己最信任爱重的学生手里——”。

邹馀两道稀疏的眉毛蓦地一挑,“你是怕他对付你?”。

林昶微微摇头,“我是怕圣上拿他对付我。”食、中二指间拈着颗纯净的白子,语气轻的有些渺茫,“他人不知道,师兄你还看不出来么?那是我唯一的软肋。我如今诸般作为,不过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

邹馀于此确是了然于心,倒对先一句,吃了一惊,急声追问,“会么?”。

林昶落下棋子道,“已经在了。”。

邹馀侧眼朝外迅速地向窗户外边瞟了一眼,继而更加放低了声音问,“你是说,太子奉御的事?”。

林昶轻轻一点头,慢声道,“圣上就将这么两条路摆在我跟前,忽略去这其中的试探心思,我所能做的,就只能是替他辞去一条路,另一条只能由他自己去辞——”。

“可这个蠢物还且不知,只以为我是在害他,就是不肯辞去那差事。”林昶说着脸上又染上了些微怒意,“我要真是见日地想着害他,何必倾心尽力教养他这五年之多——”。

邹馀抬手与人添了茶汤,“你说你跟个孩子置什么气?”。

“他都十七了,还孩子呢?我十七岁的时候——”

“得得得”邹馀立即抬手止住,“这世上能有几个你?”。

林昶拿起茶杯,一气喝完了茶汤,心下忽然就有些泄气,眉间也笼罩着郁郁之气,邹馀看见了,不免觉得好笑,半刻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凡事都是过犹不及,你要过分明显地表达你这炙手可热的内相嫌恶厌恨心思,只怕真就有有心之人会下意替你除去这嫌恶厌恨——”。

林昶瞳孔骤缩,杀意凛然,以手拍案道,“我看他们谁敢动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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