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我看他们谁敢动我的人?!”

邹馀也被这杀意一煞,转即觉得他这师兄好没面子,没好气地拿手中拂尘一击棋案道,“又不是我要动他,你冲我使什么气?”。

林昶方才收了那凶神恶煞的面孔,降低身份,俯首言道,“阿昶失仪,师兄见谅。”,邹馀此气方歇,将拂尘搭回臂弯,又听林昶缓过了一口气说,“主要是那小蠢物自己也是这样以为,我心下就更是焦灼上火——”,不免向其投去瞪视一眼,“那你这样,谁能不误会?”

“我以为他会更聪明一些。”

“你不要将所有人都当你自己一样,你当年年将十二,就已得中解元,而名扬天下了。那孩子十二岁的时候,大字都不识几个。”邹馀说到此处,不免怨讽口气咕哝一句,“也不知道程勋到底在做什么,十二岁的孩子都还没开蒙——”。

林昶哼道,“还不是那老奸宦自己坏事做尽,却还听不得他人议论,每回请去的西席没得两日,就被疑心病极重那人下令使其彻底消失于世了,后来再无西席敢去程府,这开蒙之事相应地也就耽搁下来了——”。

邹馀叹息了一声,又继续道,“阿偿本来就比寻常孩子晚学了将近十年,如今这般程度已经很好了。”说着,喝口茶汤,缓了口气,又道,“我本来是不愿意你收这孩子的,但既然已经收了,就好好带着吧,别老跟他起急,更不要有意贬损折辱,那毕竟还是个孩子啊,还是死心眼的孩子,不若哪天真出了事,你可没处后悔去——”。

“就没这么怎么都长不大的孩子!”

林昶说罢,亦叹息道,“话说回来,他要真是能有机心城府与我对峙抗衡,我反倒安心不少。可你看他那副样子,都十七岁了,不过训斥几句,责罚几下,都还哭哭啼啼的,怎么可能跟我对抗?”。

“更者说,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岂能沦为朝堂争斗的牺牲品,也是实在没有方法,就只能让他先去宫外避一阵子了——”。

邹馀眉宇间带着点忧虑道,“你就这么随意给人送出宫了,还是坐着板车招摇过市地出去,你也不怕他人在圣上跟前说你跋扈?”。

林昶冷哼一声,“说便就说吧,如今说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若圣上也不至于这么早就将主意打到我两个徒弟身上了。皇帝最近有些欺人太甚了,我也不能一任他连连欺逼,完全不作回应了——”

邹馀满怀忧虑地叹气道,“你现在站的太高了,皇帝难免对你心存戒心,只就最近这么出招频频,可是为着东厂之事?”。

林昶轻轻一颔首。

国朝之向例,掌印太监为太监之首,深受皇帝宠信者兼掌东厂,只皇帝几次提起,林昶都以年资浅薄推辞,皇帝也就顺水推舟地奖赏其他无关大要的名誉职位稀有物件,只这些这几年已经赏无可赏了,唯就接掌东厂一事了。

可皇帝分明不愿‘赏’,以免树大根深,将来更不好诛除,想到的破解方法,便就是‘赏’林昶的两个徒弟,既是‘赏’,也是‘罚’,更是试探——

“皇帝想从我手里夺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为将我压制下去抑或者根除去了,就能彻底摆脱他那皇位是由阉人替他夺来的丑史似的,只就一时半会还不能将我怎样——”

林昶说着喝了口茶汤,却不想如此苦涩,不由地嫌厌地一皱眉,放在了案上,“我现在更为担心的,是我要是哪天失了势倒了台,那两个没用的小东西可要怎么办?总不可能真等到那一日再说,这才是眼下最要紧之事。”说着,心下更是烦郁不已,若使程又直在眼前,免得又要斥骂笞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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