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馀见人烦郁,分明没了手谈心思,就将棋秤推到一边,“我毕竟虚长你数十年岁,又拿你当至亲的弟弟看待,就在此说句显得托大的话,就只依着你我的经历来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这王宫里的太监大都是被人送进来的,只有曾经是个小叫花子的邹馀,却是自己跟着进来的。领头的太监没发觉,一次性全部带去净了身,等到分布差事的时候,才发现多了一个人,超出了本来的名额不说,还看着瘦筋筋干巴巴的,不是个在宫中当差的料子,想着给些银钱打发走算了。
可吃了几顿好饭的邹馀就是不愿意离去,那掌事太监心下正在头疼之际,当时的随堂太监邹奕路过看见后,问过了缘由,就给收成了干儿子。即为多余的一个,索性就叫小余子了。
后来随了邹奕的姓,又笑言是为了食,而多余出来的一个,便就叫了邹馀,便就是现在名字的由来。
邹奕年老离宫后,皇帝念其忠勤,就将其职位恩推给了邹奕唯一的一个儿子邹馀。
邹馀也就这么成了随堂太监。
邹馀是由邹奕养大的,也随了邹奕的性子,是个朴讷诚笃,安分守拙的人,平素不多与人交际,也就与唯一的师弟林昶多有来往。
此时的邹馀继续言道,“我明白你一心庇护他的心思,恨不得将人终日捂在你的翅羽之下,可他要不经磨砺,永远成不了事,正如你所说的,假若某天你倒了台,或是百年之后身故,那两个孩子要怎么办?”。
“再一个,有些命定之事,你纵是再用心,也是挡不住的。像当年,干爹他老人家,因身受令尊恩惠,因是存着保留先君血胤的心思,把你放到宫中最为偏僻的宫所当差避难。却哪里想得到,你竟是将个最不起眼的皇子,愣是扶成了太子。”
“后来也是,说过,劝过,骂过,打过,最严重的时候,几乎丢掉性命,可你呢?不还是固执己见,死不改悔?最终也还是没能避免陷入这党争朝争的结局。”
“为今之事,何者为利?何者又为弊?不到哪一日,谁都不知道。且慢慢走着看吧。常言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再说,你不也觉得他长大了——”
林昶插话道,“没长大呢?哭哭啼啼的,哪里就长大了?多大人了,还哭哭啼啼的,真是叫人看着生气——”。
邹馀也不管他口里说的,只自顾自道,“那就让他自己去抉择,去行事,你也莫操这多且无用的闲心了。”。
说罢,就一扬拂尘,起身离去了,只留下林昶一人,呷着杯既冷又苦的陈皮茶,自言自语道,“分明就没长大,还跟当时见的时候一样,听见声音回头的一刹那,我似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后来定睛仔细看时,才觉那可怜巴巴的小孩儿,因被灰尘血迹沾染地,身上脸庞都是脏兮兮,臭烘烘的,唯独那对儿眼泪浸泡下的眼睛明光光,亮锃锃的,透过那双淡琥珀色的瞳仁,只消一眼,就能望到他的心里去,也望到你的心里去,模样儿可是招人疼呢,师兄你说是不是?”转头的时候,却是遍寻不着人,“师兄?人呢?”。
外边的小火者闻见了,到了门口禀告道,“回掌印,大铛已经离开了。”。
林昶倒也不在意,只一摆手道,“走了算,看我徒弟去——”。
林昶复又回到陆景宏的房间时,睡得毫无形象的陆景宏正咂吧着嘴,口里不住念叨着,“瓦子,瓦子——”的,林昶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声哄道,“等你养好了,就让你大师兄带你去,好不好?”,等人嘿嘿笑着,答应了两声“好”,安稳睡下后,就动手将床帏放了下来,出去叫过来两个小火者,将袖子里的金疮药给过去,又再说明了些注意事项,再说声,“好生照顾着,我去趟养心殿。”,就拂袖离开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