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先、先生?”

程又直又一次醒来的时候,心上瞬时蔓延起的情绪大体是两种,一是惊惶,二是疑惑。

但要非要说这两种情绪,哪种更多一些的话,程又直仔细地思索了一下后发现,有些让他难以置信的是,竟然是第二种。

“我怎么在这里?”因为比起先生怎么会在他们的宅邸,他更疑惑本来和弟弟一起睡着的自己,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先生房间里的?而且,“阿枉呢?”急急地就要下了床榻去看,却闻一声冷声呵斥,“谁你让你动的?给我躺回去!”。

程又直被斥骂地愣了一下后,没敢有任何反抗地,怯怯看着林昶,默默躺了回去,可看着再不言语,只就长身立在一边高案作画的先生,心内天人交际了很久,对于弟弟的担忧,最终还是胜过了内心对先生的惧怕,却也只是敢低低地问,“先、先生,阿、阿枉呢?怎么不跟我在一起?我想去看他——”。

林昶回头淡淡瞥了床上的人一眼,转即回过头继续手上描摹草木丹青,“他感风寒了”。

程又直因这回复懵了一下,“我、我知道啊——”,先生不是也知道么?“所以他在哪儿?”,稍有些动作,就又被脑后似是长了眼睛的先生呵斥了一句,“说了不许乱动,你听不懂话是不是?”。

程又直被吓得抽搐了一下,被回过头看见的林昶,当做了有意‘乱动’,“好话说不听,非得打着说,是不是?”提了霜白毫笔尖指了程又直的头颅道,“若非是阿宏以不肯上药来胁迫我答应,在你居家反省这段时间,不要再对你动手,你此时已经挨了好几棍了!”。

“是,先生。”程又直带着怯意往后边一缩,挨靠上了后边的墙壁,心里想着,他就说先生怎么肯来看他一眼,身上的伤似乎也做过处理了,先生从前都是不管顾他的,更也不许他自己找大夫看,每每都是拿着先生有三两次施善心丢给他的阿宏用剩下的药自己搽涂着生熬过去的——

果然又是阿宏替他请求的么?心下不禁对师弟又多了一层感怀,只却又想着,阿宏替他求情,他自是感怀不已,可这样拿自己身子,当做威胁交换条件的方式,却决然不可取,下回见着了,可得说说他,怎么能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呢?

“先生,阿宏好些了么?”

林昶随意嗯了一声,“上过药后,安稳睡下了,我让人仔细看顾着了,就不劳烦你来操心了。”。

程又直再次地被噎了一下,过会儿才回声,“是,先生。”心下又想着,也是,阿宏有先生疼顾着,怎么会有事呢?倒是,“阿枉,阿枉怎么样了?”。

林昶不耐烦地瞪人一眼,“让周御医看过了,吃了药也睡着了,你先管好你自己。”。

程又直听着方松了一口气,听先生说是,“在他没完全痊愈以前,你不许再靠近他一步。”,便就急急道,“不行的,我要看着的,不——”接下来的话就被那冷厉的目光逼停了,以他自己都无法听清的声音道,“可我想看着他——”。

林昶状似烦怒地皱着眉,“吵吵嚷嚷的,连作画的心思都没了——”,将手中兔毫笔扔在一边,又将这半时画作的丹青揉作一团,就拂袖出去了。

程又直呆呆地在床榻上望着门口方向出神,眼眶不知什么时候就聚集起了一团雾气,一直到几乎要忍耐不住将那逐渐气化成水的物事挤出来的时候,却又听见了脚步声,生怕先生又再因此骂他,急忙拿袖子擦了,抬起头的时候,先生已经进来,几步就走到床榻跟前了,“将床角的小几拿过来”。

程又直也不敢抬头,生怕先生发现了他大概红着的眼睛又再骂他,就只依着吩咐做了,“能不能坐住?”,身后全是伤疮,虽然这会儿没有先前那般疼了,可还是不好受的,可却没敢说实话,“能的,先生。”。

“那就坐着”程又直撑着坐起来的时候,林昶已经将那小几摆在了程又直身前,继而将一托盘放在小几上,那上边——

程又直瞪大了眼睛,“水滑面?”。

“先生刚才是去做面了?”

程又直终究是没敢加上,‘为我’两个字,肯定是先生自己想吃,顺带给他带了一碗而已,可只是这样,也足够让他开心了——

“谢谢先生”

林昶清淡地哼了一声,“也是阿宏让做的”,用一块方布将筷箸擦了擦,递过去道,“趁热吃”,在程又直受宠若惊的眼神中说,“过后跟阿宏说,我给你做了,免得说我食言。”。

程又直实在地开心,展露出一个近乎天真的笑,却不防扯到了破开的嘴角,疼得咧了下嘴,“好”。

“我会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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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十八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