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毕竟是他徒弟，就那样、那样，直似是鞭打牲畜一般，竟就没有一点怜悯恻隐之心——”
“那不过是做给朕看的——”皇帝说着伸手去接纷扬落雪，看那晶莹雪花落在手上，再迅速地融化，“如若朕做的不如他的意了，那程又直今日的下场，便就是朕明日的下场。”。
陈扬于此实在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转过话题随口说，“我看那孩子这回是凶多吉少——”。
皇帝却是笑着反问，“是么？”。
陈扬不解，“圣上的意思是？”。
皇帝看着远处那些太监总算将他的白狸追了回来，正小心翼翼地捧抱在怀里带过来，“你不是问朕，如何不回去么？因为我在等一个人，来证明朕的猜测。”。
“什么猜测？”陈扬问道。
皇帝笑，“便就是朕与你的赌局”。
皇帝说的‘赌局’，是其与陈扬有关林昶‘爱徒’，究竟是哪一个的猜测，陈扬对此大有保证地笑道，“都这样情景了，圣上依然还坚持，林昶更宠爱那程又直，宠爱到成其软肋的地步？”。
皇帝抱了再度回来的白狸，伸手抚去其上的落雪道，“你何曾见过林昶如此愤激震怒过？不要说你，就连朕都是第一次见。”。
皇帝的目光带着追忆的渺茫，“朕和他认识快近十年了，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如此‘关心则乱’的情景，看着倒颇是一件有趣之事——”。
陈扬道，“奴婢仍是坚持己见，决然是陆景宏更为受宠，只要拿住了陆景宏，便就是拿住了林昶——”。
皇帝仍然笑道，“陆景宏是个好拿捏的，不用费什么心思。反是那个程又直，倒是让朕有些犯愁——”。
陈杨不解道，“那不就是个唯唯诺诺的闷葫芦，窝窝囊囊的受气包——”。
皇帝呵呵笑道，“那是你小看了他。”停顿又道，“若要对付林昶，非程又直不可。”。
陈扬倒是不以为然，却又不好与皇帝争辩，只问，“圣上刚才说，在等一个人验证猜测，那人是谁？”。
皇帝朝远处一看，略一挑眉，“来了”，陈扬也循声看去，才道是，“周御医？”。
皇帝微微颔首，等到御医周敬过来才问，“程又直情况如何？”。
周敬叹气回，“就剩了一口气”。
皇帝并不意外，等周敬继续说，“只却当与性命无攸，只要歇缓个数月就无碍了。”。
陈扬震惊道，“都那副样子了，如何还无攸性命？”。
周敬见是皇帝脸上也有探询之意，便就又道，“全数都是皮外伤疮，并未伤及身上骨骼以及内里脏腑。那孩子向来又是个求生意识极强的，与一切治疗都极度配合，此时情况已经脱离凶险，掌印自己就能照料了。”。
陈扬吃惊道，“可我们都听见骨骼断裂之声了？”。
周敬抬手一抚眉上落雪，“不过是脱臼了，复位就好了，没什么要紧。”。
陈扬还要再问什么，却为皇帝打断了，“周御医劳苦，这就请回吧。”。
周敬告礼下去了，陈扬吃惊地看着皇帝问，“这——”。
皇帝笑着抚摸白狸顺滑皮毛道，“谁说你走了？这不是又回来了么？”。
陈扬仍是全然不解，跟了皇帝进去，皇帝抬足迈过门槛的时候说，“让那陆景宏尽速去东宫当差”。
陈扬只得应下，又问，“圣上不是说，陆景宏不紧要么？”。
皇帝顿步一笑道，“林昶的软肋暂时不好动了，那就先动动程又直的。”之后的一句话，便就轻到几乎无法闻听了，“你们师徒既然拿命来跟朕赌，朕倒也想看看，你们究竟能比常人多上几条命？”。
程又直并没有比常人多上几条命，就只这一条现在也是悬在一线，气息还是微弱至只有贴在胸口上，才能勉强察觉得到——
此时脱臼的四肢关节已经复位了，点按过的几道大穴也都解开了，身上四处近乎恐怖的伤势也尽都处理过了，林昶正掰开程又直的下颌强行往里灌药的时候，闻听到消息的邹馀急急赶来了，几步跨进来走到了床边，一把拉开了喂药的林昶，掀起了半边床帏，将人上下身躯看了一遍，指着完全看不出活人模样的人道，“这都是你打的？”。
林昶微微蹙了下眉道，“是”又说，“师兄且先让一下，我给他把药喂了。”。
邹馀挡在跟前，并不让开，“还喂什么药，你不去再多来几棍，让他死了干净，还不受苦了！”。
“师兄，莫说这气话，孩子性命无攸，就只是——”
林昶话没说完，邹馀已是一声冷喝，“你给我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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