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谁呢？”
程又直闻声猛然回首，便见先生不知何时竟就站立在门口，“先、先生？你回来了？”。
林昶拍罢身上风雪，迈步踏了进来，淡淡嗯了一声，走了过去，捡了上边那茶盅，提了床榻边几凳上专门给程又直放着喝的茶壶，自斟着茶汤随口问，“破题做的如何了？”。
“先生！那是阿偿——”
程又直一句本来的话语，被那句问话打断了，急忙忙几口塞完了红薯，又用一边的手巾擦了手，就在榻上跪坐起身来，将刚写完的破题两手递了上去，“阿偿做好了，请先生指正。”。
林昶一边喝着其中茶汤，一边移目看着那破题，只是片刻工夫，那两道烟岚一般的清眉忽而向上皱起了一点，程又直看着胸怀中那颗脏器几快跳了出来，虚怯地问，“阿偿做得不好么？”。
林昶眉梢那滞钝的挑起，忽而带着轻愉地一扬，脸上也都带着一点笑意，“做得很好”转即随手扔下那纸张，一气喝完了茶汤，“可以开始学做文章了”。
程又直只就过去好半刻，还是无法相信，“先生是、是在夸奖阿偿么？”。
正在翻看那本《东莱博议》的林昶闻言眉目一顿，转眼问，“怎么？却还夸不得？”。
这于程又直而言，便就是变相的‘默认’了，心下欢喜地如何都按捺不下去，口上终究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摇了摇头笑道，“先生还是第一回夸奖阿偿，阿偿——”。
林昶挑眉作思忆状，自言自语般地反问，“是么？”。
程又直刚将点了一点头，林昶已然接着先前的话说了下去，直似是全没看见程又直的反应似的，“那还不是你太过疲赖蠢钝，我便就是想要出语夸奖，都也找不到一点时机，你若当真做的好，我还能吝惜夸奖不成？”全不顾程又直再度灰白下去的面孔，语气一转仍在不歇不止地说着，“却也不要以为随口夸你一句，就可以满心气满志骄，再不肯勤苦用功了，不若有你的苦头吃！”。
程又直平白又被训斥了一顿，脸上那点欢喜笑意，也都渐渐地缓慢地消褪干净了，一如从前许多次一般，只就低了头道，“阿偿知道了”。
林昶并不理会，也不在意他那弯弯绕的情绪，只将《东莱博议》翻到一个位置递过去，“先从这里开始看，直到结束，再重头开始。等全部看完，我考校无差以后，便就开始教你作文章。”。
程又直将书拿了过去时，就发现那页正是他先才开始看的部分，其时已然记得大差不差了，又闻先生问他，“需要多长时间能观看完毕，记诵牢固？”，不免就有几分惊讶，先生不是从来都是自定时间，何时又会去问他‘需要’时间了？
若是不能完成，便只是他蠢钝懒怠之由，从来不是先生的要求实在太高，随之而来的也只是无尽的斥责笞挞罢了——
可这样似乎更是难做，若使说的时间长了，先生必然不能满意不说，只怕还会说他不知好歹疲赖怠惰；若使说的时间短了，他便就是夙兴夜寐勤勉不懈也还是无法完成，心下又再犹豫纠结起来，一时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林昶因此皱了眉，语气有几分生冷不耐，“连这都无法决断么？”。
程又直凝结着眉头作速忖得一刻，忽而想到，“先生先前不是说，五日以内么？”。
林昶随意嗯了一声，“那是于你身体康泰时的要求，如今毕竟不比平时，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让你自己来定好些，只若你自己无法决定，就只好——”。
这话语里又透出了关切，程又直心下不禁又开始涌动，奋激占据了大脑，想也没想就直直道，“就五日好了，若使不能完成，阿偿甘受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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