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乱动?!乱动!现在好了,以后还有空闲作文书帖么?”
“先生别再打了,再打就不只是没有闲暇作文书帖了,是没脑子作文书帖了——”
外边的风在嚎叫,里边的人,同样也是。
程又直在课艺方面自来极少能使得自家先生满意,因此直是受了无数的斥责捶楚。
但这回他破天荒地在课艺上让先生满意了,还因此获得第二回的夸奖话语。
但也一如每次,他的欣喜情绪总是都来不及完全生发出来,就又被话语亦或者事件堵塞了回去。
这回是事件——浣衣局的主官派内监来传话,让他尽速去那边‘当差’。
他那日难耐寂寥走到门口看雪的事情还是为人看见了,他能够下地走动的消息也就这么传输了出去。
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该当庆幸,没在当日就来传话,好歹给了他五日的时光,让他看记完了《东莱博议》,让从来对他失望至极的先生对他产生了一点好感称许。可却也就只是转眼工夫,那传话的内监出去,先生借故驱离了院内的小火者,拿了前日从外边宅邸拿来的洒金折扇,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顿连续的敲打——
程又直捂着脑袋躲避嚎叫,陆景宏拿了茶汤进来看见了,也赶紧上来拦阻,“是啊是啊,快别打大师兄了——”但终究是拦挡不住,就只能用身体隔在中间,继而就成了陆景宏的惨叫。
程又直方至此时,还不算完全痊愈,近来因着邹馀连连‘教诫’,存了一点‘戒惕’‘怜惜’之心的林昶,终是不敢放手打,陆景宏却就不一样了,早八百年前就活蹦乱跳了不说,近日在东宫当差还又惹了不少麻烦,别的不说,只就他失手打碎的那只水注,就花了他半年的俸禄赔付——
林昶心里正憋着火呢,直接抬手按在了床榻上,望身后连番打去,打得陆景宏直是惨叫不已,“师、师父,我错、错了,错了,你别打了,好疼,疼——”。
陆景宏急忙忙认着错,这几乎是他的本能,在家的时候,他爹脸色但凡一变,极有眼色的陆景宏就已经认错不迭了,每回还没找见揍人的物事,这火气也就消得七七八八了。
进了宫中,这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陆景宏为人处世的第一要务,就是不管有错没错,先认错求饶避过眼前的打再说。
这回也是,认错求饶的话说了一箩筐,等到那暴打停顿下来的时候,陆景宏捂着身后哎哟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我不是拉架的吗?”意识过来后,埋怨的眸子向林昶瞪了过去,“师父你打我做什么?”。
林昶提了折扇作势还要再打,“你最近做的好事,我还不该打你?”。
陆景宏吓得脖颈子猛地一缩,口里嘀咕着,“我又怎么了?还是人家师父呢,一点道理都不讲的——”嘴里哼哼唧唧了半天,最后看了看现场情势,想着他虽然是平白挨了顿打,但好歹是把这‘架’拉住了,只要不打大师兄了就行,总算是他为大师兄做了点事,万一因此还原谅了他,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陆景宏想至此处,就讨好地向程又直笑了笑,正待要说别的话,院外有人出声说是,“陆奉御,太子殿下让你这时过去。”,就只能不情不愿地回了声,“知道了”,又再跟程又直告了辞,又跟林昶言道,“师父你都打过我了,就不能再打大师兄了啊?”。
林昶揉着眉心声色不耐道,“去当你的差去”。
陆景宏自然是得去,人都出去了,却又折回了,探着脑袋说,“林季和,你不许再打我大师兄了,不然我回来要跟你论道论道的——”,被林昶作势一扬折扇吓得缩头遁走了。
林昶此后倒真没再打程又直,只是拿了折扇怒其不争地戳捣了几下脑壳,让那额头上落下一片绯色,又道,“这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事,任何结果你都自己承着去,我的计划要求还是不会改变,若使不能完成,结果还是你自己承着。”。
程又直于此倒真没什么话可说的,只道,“阿偿知道的,先生。”语气停顿了很久,才又叫,“先生——”。
林昶口中燥渴,因自倒了陆景宏拿进来的茶汤喝着问,“怎么?”。
程又直口中含糊嗫喏道,“先生,先生以后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程又直斜着眼角偷看林昶的神色,“能不能不打阿偿的头了?万一真打傻了怎么办呢?现在就已经足够愚笨了,只就有——”说着闭了一只眼睛,转望向那拇指食指比出一毫的距离道,“一点点聪慧了,先生能不能让阿偿留着这一点点‘聪慧’,侍奉先生,少惹得先生着气生怒?”。
林昶因此沉默了良久,最后道,“嗯”。
程又直十足的意外,“真的?”。
“嗯”林昶仍是如此说道。
待自喝完了茶汤,放下茶盃,就着在床榻跟前的距离动作,伸出两根指头一招手,程又直见是先生有话要跟他说,就将头颅耳朵凑了过去,“以后不打脑壳了——”听得了后边几个字的程又直脸噌地一下红了,半天嗔怨地叫了声,“先生——”。
林昶皱眉沉下声色,“如此拈轻怕重,嫌肥挑瘦的,你是先生,我是先生?”。
程又直懦懦切切道,“你是——”。
“知道就好”
林昶满意声色道,“你就是长得再大,都还是得听我的话,要是不听,我就想点方法让你听。”
程又直不免讪讪,“先生不用劳碌神思了,阿偿肯定听先生的话的——”。
林昶因着今日轮值,有得闲暇附庸一阵风雅,提了笔正在画作丹青。程又直在旁边看了一阵,终究还是没忍住说道,“先生最近似是变改了很多——”。
林昶也不回头只问,“怎么说?”。
程又直回道,“就、就对阿偿好了很多——”又急急解释,“不是说以前不好,就是现在竟对阿偿假以辞色——”。
林昶开口打断了他,“不若还要惹得师兄再训我一顿不成?如今那事件整个宫城几乎无人不知,我林昶总还是要几分脸面的,好歹等着言论消歇下去了再说——”。
程又直听了不免心下失望失落,“原来是这样么?”。
“不然你以为是怎样?”
“阿偿没有以为,就只是好奇,现在知道了——”
“嗯,知道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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