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无非

季风在拖延处刑的时间。

虞白的生命体征不稳定。

*

制造一个她该死的氛围,让一切顺理成章。

让自己心安理得。

用一点催情的兴奋剂。

*

药物让神经绷紧,睡不过去,也醒不过来。

虞白一夜都在干呕,吐出的胆汁在肮脏不堪的大衣上结成斑渍。

皮肤很冷,内脏很热;像冰窖,像火场。

*

季风不怕她这个样子死掉。毕竟是很肮脏的样子,有利于自己的憎恶。

纵使她一晚没睡,沉默着坐在自己的宿舍,等待她的艺术品被人看见。

天亮了。

门外有尖叫声。季风没有感到既定的兴奋、高兴、忐忑、紧张,或者是别的什么。她感到平静,也仿佛忘记了一些重要事情。

她很慢很慢地站起来,整理了早就穿戴整齐的制服。

*

栩儿被人扶着,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她的杰作旁边围着一圈神色恐惧的女人。

凌乱肮脏的女人,传言中趁人之危玷污季风的虞白,蜷缩在她的衣服中间痉挛。

脏啊,像条垃圾狗,抱着队长的衣服自|慰。

季风蓦然想起那天她踩着泥水去救X的狼狈,一如今天这般,如此温暖而熟稔,让人心惬意的形象。

*

但她现在是个局外者。

她该表现出的情绪,是对这个脏东西的愤怒。

竟然捡了自己不要的东西,干这么脏的事情。

显然栩儿也感到恶心,众人在同情中也掺杂着鄙夷。

她该死。

*

难道衣服不是她捡的吗?

*

她痛苦吗?她闭着眼睛,浑身上下都没有血色。

季风脸色发白地盯着痉挛不止的身体。衣服还夹在腿间。她抓着衣服就像抓着救命稻草。

所有人都知道季风很生气。生气到没有反应。

*

“在干什么?都让开!”结霜一把推开季风,差点把她推倒。

看见虞白的时候她颤抖了一瞬。

她回头看了麻木的季风。不可思议的神情。

*

看来自己的治疗方案效果太好了。虽然结霜本来要的不是这种效果。

重病用猛药。

但行动队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既然季风不方便,那只能自己代劳。

“散开!”结霜命令人群。

她抱起虞白,向医疗部跑去。

对这么肮脏这么下流的女人,仁至义尽,大家都看到了。

*

她的头发被很多液体染了又干了,皱巴巴地打着结。季风看见她毫无生气地垂在结霜的臂弯里。

那件衣服被她抓着,拖出去两步远,最终还是掉下去了。

季风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干了什么、在干什么,那个女人是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都是不重要的事。她连自己活没活着都不清楚。反正也不痛了。

呼吸也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没有意义。

*

队长似乎是被气蒙了。惊魂未定的人群很慢地挪动着,偷偷观察栩儿和季风的脸色。

*

栩儿知道季风很生气,她认出了这是昨天丢掉的衣服,竟然被季风最烦的那位捡走了。

真是贱啊,分明知道队长讨厌她。

但季风脸色白得让人恐惧。栩儿犹豫要不要上前安慰。

*

季风什么也没说,匆匆地赶了过去。

向着结霜消失的方向。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是生理本能让她过去。

向着她消失的方向。

她不该去,她可能会亲眼目睹她的死的。或者一手造成。不要去。

微弱的意识在阻止她,但是脚步过于慌张。

是失忆的人格X在阻止自己吗?她想起X曾和兔子隔着桌子亲吻,那时她还是拥有她的,她还会笑。那种看见X不开心的时候宽慰的微笑。

实验室应该有手段锁掉X的记忆。剩下的就是季风单纯对仇敌的处刑。

*

电击片连接在她裸露的心脏外侧,兔子的脸没有生气。

呆住的季风被结霜轻轻推开:“我来代劳吧。”

……代劳?代劳什么。

那是她的兔子。要杀掉,也必须是她亲自动手吧。

*

心脏衰竭,在电流刺激下重新搏动。

她怎么样?她脸色好白,睁不开眼睛。

仿生护士在抢救。

季风知道自己在杀人、在处刑。那些和她对着干的人都是这样的下场。虞白在这个地方、发生这样的事情,有合理性,但是。

*

季风蹲下去,手指缓缓摸过她胸口的电片。

狂躁的喜悦传达到她身上。那是她的东西,死气沉沉、不会回应,被她一人摆布成这个样子,其他任何人都不曾参与、不曾观摩、不曾尝试。

她的呼吸带着**时的短促和热,她的兔子在她前面,像一个祭神的贡品。

她不能在众人面前又哭又笑,她不能在众人面前拥抱她。

*

“队长,她很痛苦。”

结霜站在旁边。

季风回头看着她的眼睛,湿得发红。

*

结霜也没有明说,虞白到底有没有付出应有的代价。

觉得够不够偿还,还是季风说了算话。

“她痛苦吗?”季风木讷地问了一遍。

*

结霜把枪上膛,递了过去。

听见声响的兔子睫毛在颤动,也没有力气做出任何回应。

季风接过枪,用手擦干净她的脸,站起身,抵住她的额头。

她其实也不想让她再痛苦了,伺候自己这样一个人。

*

皮肤柔软的触感捏在掌中,隔着金属冷硬的感觉。

X安静了。她身体中的一部分死掉了,那个折磨人的瘾症。

她想象子弹穿过她头颅的瞬间,溅出的血花,和她垂下头的轨迹。

然后他们会把她怎样?掩人耳目地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处理掉,就像她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那么到时候自己去哪里找她呢?

*

结霜看见季风把枪放下的时候,痛苦的神情,才知道一切都真得离谱。

季风原来真的动了情,真的下不了手。

故作镇定但毫不掩饰地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其实也不是那么害怕出丑。人们都知道又怎样,她就是舍不得她,那又怎样?人无完人,队长又不是造神。

*

季风知道不能自己动手。

结霜也不行。如果在一瞬间就让她离开自己,季风恐怕受不了。

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她用刀划她的脸,一刀刀划得面目全非。兔子在痛,在发抖,没力气哭也没力气喊。结霜在旁边看。

血顺着刀刃流到手上。她希望自己之后的一段时间不要再拘泥于这张面孔。

戒瘾总是痛的。刚才那一下实在太痛了。她得把痛分个阶段,一点一点适应。

*

她必须死吗?

自己都已经把所有后路断掉了,她都不可能是自己的了。长痛都是折磨,季风也不是必须找她做|爱。

她死掉之后呢?

把她忘了,还能像以前一样。

她也许也许忘掉过很多像虞白一样的情人吧。也许。不然怎么会痛得那么熟练。

“我们把她的一些感官拿走。她自己会慢慢死掉的。”季风没有挑明下不了手的心态,只是下达指令。

超出报仇的范围。

在一开始模糊的定性中,她就没把这些事情定性为仇恨。

虞白在身份对立时绞杀自己和无能的队伍,在分手之后另寻欢娱,无可指摘。

季风从始至终都知道,这仅仅是自己爱而不得的迁怒。

但又能如何,谁让她让自己“不得”的呢?

说到爱,到底不是爱。

*

季风看着仿生护士将解离药剂注射到她舌尖,按照自己的命令。

虞白喜欢甜食,她让她不再尝到甜味。

多好啊,她又能活一段时间了。鲜血淋漓的脸。

自己又能躲避这样突然而至的极痛,一段时间。

她的生命也没有回路了。被剥夺感官的人,慢慢慢慢地会枯萎掉。

人不能没有快乐。

她为数不多的快乐。

*

季风那么冷静,看上去已经疯透了。

结霜都不敢挑逗她。

那天从抢救室出来,她在她脸上就没见过任何表情。

*

虞白还是醒过来了,人造血红蛋白被持续灌进身体,营养物质被直接注射。

她想不起来太多事情。天旋地转的痛和一个人鄙夷的目光,刺激性强烈的记忆。

自己仿佛天生是某个类似老鼠一样的动物,出现就被人讨厌。

*

半个月,勉强能下床。

在镜子里看见脸的时候愣了一下。像被小孩无聊的时候用剪刀剪开的玩具。

惊讶之余还是感到一点点难过。虽然没有精力在乎这种事情,但身为女孩子的本能,会为自己变丑而难过。

*

这段时间季风和栩儿分手了。

她不愿意见栩儿。事实上不愿意见任何人。她感觉太累了,无所事事,累得断片。

她知道自己利用别人的感情,本就是对不起栩儿。但似乎也没力气愧疚。好累,好累好累。

用钱能补偿的事情就不花费感情和口舌。

医疗部知道她常常来,看她的治疗方案和治疗进度。然后在她睡着的时候偷偷进去看她一眼。

看来行动队上层对这个病人还是在意。毕竟是黑市杀出来的头牌,应用尽用,利用要不留余地的意思。

虞白脸上的伤口,对季风还是起了些用。

现在的形象在冲散往日的记忆,她也渐渐想不起来从前这个女人是什么样子。

*

还有多久?

掐着指头算日子,但也没有个定数。

就像容易变质的水果,好好保存,也能三五天;随意丢弃,半天就烂了。

她怕下一次见她,就是一具尸体。她还是没准备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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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无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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