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陈思脑子一蒙,刚才还以为昔颜不会走了,这锦香楼都找上门来了?
“锦香楼要挖我们小食堂墙角吗?”
吃饭的衙役们,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众人纷纷响应。
“阿颜可是县衙的人,他锦香楼怎么敢啊!”
“我去喝退他,让他哪来回哪去!”
“大人,我去看看胡掌柜倒底揣的什么心思。”
陈思的情绪也被众人慷慨激昂地煽动了起来,作势就要气汹汹地往外走。
昔颜连忙放下手中未做好的腊汁肉夹馍,从灶台后面绕出来,就要去拦陈思。
“站住。”
顾洵出声,喝住陈思,同步伸出的右臂,也拦住了跑到他身旁的昔颜。
“陈主簿,你回来吧。”
顾洵说完,转身又看向小食堂内众人。
“各位吃完早饭的,各归各位忙去吧。”
顾洵这一发生,小食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大部分人都吃完了,剩下几个也不敢再做逗留,拿着腊汁肉夹馍,跟紧大部队,从饭堂大门鱼贯而出。
很快,刚才还乱哄哄的小食堂,瞬间就剩下顾洵、陈思与昔颜三人。
“大人,我……”
陈思一时间不知该走还是留。
“陈主簿,你将胡掌柜先请到门房,稍作休息。”
“是!”
一直等待顾洵发号施令的陈思,立刻得令飞奔离开。
站在顾洵身后的昔颜,望着他一身淡色长衫,背影修长俊逸。
晨光透过窗棂,映在顾洵背上,疏疏浅浅地给淡色长衫填了些深浅不一的纹路。
目送陈思远去,顾洵低头看向地面。
逆光下,昔颜投在地上的身影被拉长,映进顾洵眼中。
“你要走吗?”
顾洵没有转身,仍旧看着昔颜的影子,声音略显低沉。
听到这话,昔颜并未回答,想必陈思都告诉顾洵了,她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这个给你。”
不知何时,顾洵已经转身到了昔颜面前。
也不知顾洵从何处变得戏法,一个系着带子的卷轴,被递到昔颜手边。
“这是什么?”
昔颜接过卷轴,好奇地问道。
“打开看看。”
顾洵声音轻柔,完全不复刚才吼住陈思的气势。
昔颜点点头,一手托稳卷轴,一手去解开系好的带子。
柔软的卷轴,若一条丝滑的绸缎,在昔颜两掌间舒展开来。
卷芯最边上的阿颜,最先映入昔颜的眼帘。
小楷端庄,清秀挺拔。
满目的阿颜,若柳絮漫舞,引出“炊金馔玉”四个大字。
这几个字如奔涌的瀑布,又若空灵的深泉。
飞劲遒逸,飘逸轻盈,直入昔颜心房。
随着卷轴的展开,昔颜的心跳也跟着加速起来。
每多看一个字,昔颜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悸动,牵动着本就加速跳动的心。
“这是……牌匾?”
“卷轴。”
顾洵声音淡淡道。
“哦,劳大人费心了,知道我走的时候,牌匾不方便带。”
昔颜将卷轴小心卷回原样,又仔细系好带子,转身放进了自己的行装里。
这下真的两清了。
昔颜看了看露在包袱外面的半卷卷轴,心里默默道。
“大人,卷轴我收下了,一会儿收拾完小食堂,我便跟胡掌柜走了。”
昔颜对着顾洵双手抱拳,施了一礼。
顾洵并未言语,待昔颜抬起头,他将手掌再次摊开,推到昔颜面前。
昔颜眼神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掌心,又抬头看了看顾洵。
“大人是要腊汁肉夹馍吗?”
昔颜正要转身,继续去做没做完的那最后一个腊汁肉夹馍,就听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不是,要毁约银子。”
“毁约银子?”
昔颜满眼疑问,回头看向顾洵,惊讶地道。
“八百两。交齐,你就可以走了。”
“八百两!”
昔颜不自觉提高了声调,说完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别说她没这么多钱,就算是有,顾洵说的这毁约银子又是什么玩意?
“一两、一钱、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顾洵神情严肃,一字一句地将这句话完整而清晰地吐出。
他看向昔颜的眸子,凌厉又深不见底。
嘴角也没了往日的温润,整个人阴沉又冰冷,令昔颜不寒而栗。
“哪来的八百里,大人你胡诌的吧?”
昔颜说话间,稍稍后退两步,拉开了与顾洵的距离。
“你来的时候,签的契约上写着呢。”
顾洵从怀中掏出一张叠着的纸,慢条斯理地展开,出示给昔颜看。
“契约年限是五年,除天灾**外,毁约就要拿毁约银子。”
昔颜不相信地拿过来那张契约,自上而下,从右向左,逐字逐句看去。
当初为了有个栖息之地,昔颜签字画押时,本就没有细看。
再说,全是繁体字,那会儿她也认不全。
现在,顾洵竟然拿这个来卡她,昔颜顿时悔不当初,眼睛滴溜溜转着想办法。
“这上面也没说拿八百两啊?”
放下契约,昔颜深吸口气,抬头正对上顾洵漆黑的眸子。
“除天灾**外,如若毁约,其罚惟倍。”
顾洵修长的手指,从昔颜手中将契约拿走,又指了指“其罚惟倍”几个字,让她仔细看。
昔颜皱起眉头,凑近看到那个“倍”字旁边,用小字做了注释。
“按每月工钱的四百倍,收违约银子。”
昔颜弯下去的身子,瞬间弹了回来,口中凉气倒吸,又紧紧咬住唇角,眼神左右乱晃,气到不行。
契约是她亲自画押的,旁边还有县衙的大印。
昔颜要想反悔,根本不可能。
八百两啊,昔颜从宫里带出来的细软,变卖变卖,到可以凑出来。
但那些金银早在京城码头就被人偷了,现在的昔颜,浑身上下拿不出五两银子。
就算锦香楼财大气粗,也不可能为昔颜,这个小小的帮工,掏这么多银子赎身吧?
昔颜越想越气,顾洵太过奸诈狡猾!
“大人不想让我走,可以直说。”
昔颜对着顾洵翻了个白眼,又用手指比画了个“八”的形状,没好气道:“你不如去抢。”
“签了契约,就要遵守。我没说不让你走,你履约便是。”
看着昔颜气呼呼,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顾洵嘴角明显比刚才要有一些弧度。
“再说,本官好歹是一县之长,怎么可能去抢,只不过利用律法保护自己与百姓而已。”
“呵。”
昔颜气到无语,她伸手在嘴角狠狠抹了一下,看也不看顾洵,直接绕过他,就出了小食堂。
将从昔颜手中抽回的契约重新叠好,顾洵把它仔细收回到袖口中。
侧抬眼帘,看着昔颜的气呼呼的背影,从小食堂门口消失。
收回目光,顾洵不禁低头,轻笑出声。
昨日陈思来找顾洵,他便很快想到了用契约这个办法,让昔颜出走的计划失败。
但是卷轴也要加速了,否则真伤了昔颜的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正常的卷轴,装裱完,至少要晾干四五日,才能卷起。
否则卷芯容易裂开,白费功夫。
为了在天亮之前,将卷轴做到干透的效果。
顾洵昨夜一夜未睡,在摊开的卷轴上,叠放了多层宣纸。
又取了暖炉,在宣纸上不停游走,达到烘干卷轴的效果。
终于在太阳升起的时候,让卷轴完美完工。
递到昔颜手上时,顾洵的心怦怦跳着,生怕她会不喜欢。
直到昔颜展开卷轴,眼神发亮时,顾洵一夜的疲惫也随之而去,又打起精神起来。
昔颜出了小食堂,直奔县衙门房。
见到胡掌柜,昔颜一脸歉意,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如实说了一遍。
“胡掌柜,都是我考虑不周,给你添麻烦了。”
昔颜后退一步,弯腰行了个大礼,以示歉意。
胡掌柜赶忙上前,双臂扶起昔颜,一脸惋惜。
“昨日你一说要来,我只顾着高兴了,也忽略了这一点。”
扶起昔颜,胡掌柜又安慰起来。
“在县衙也安稳,你安心在此处,若以后有机会,咱们还可以继续共事。”
“多谢胡掌柜谅解,锦香楼本就繁忙,今日让你白跑一趟了。”
昔颜满脸抱歉,胡掌柜又安慰了她两句,才带着人离开。
送走胡掌柜,昔颜原地坐了一会儿,平复好心情,才起身离开门房。
跟顾洵这个律法博士讲道理,昔颜自愧不如。
回小食堂的路上,昔颜心想,下次再有什么契约之类的东西,一定要好好读上几遍。
防止被顾洵这种有心之人坑蒙拐骗!
推来黑漆门,小食堂里安静如斯。
顾洵应该走了吧?
昔颜探头探脑,确认了环境安全,她才放心地走了进去。
慢拖拖走进饭堂,耀眼的阳光忽然消失,昔颜本能地闭了闭眼,再睁开。
适应了室内的暗,昔颜揉揉眼,准备回厨房收拾早饭剩下的东西。
站到灶台前,昔颜将锅碗收好,回看砧板,忽然发现刚才未做完的腊汁肉夹馍不见了。
最后那个是给顾洵做的,可能他拿走了吧。
昔颜并未多想,将砧板端起,便往屋外走,准备将它清洗个干净。
“等一等,我有话和你说。”
昔颜脚步一滞,哪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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