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情灭欲?”
石郎中瞪大眼睛,诧异地重复了一遍。
顾洵抬起身子,对着石郎中点点头。
“你可是因为上次中了媚药,现在还在难受?”
顾洵摇摇头,又低下头,缓缓说道:“石郎中说得难受,指的什么方面?”
“就是……”
石郎中看见顾洵面露难色,便对他招招手。
“大人过来一步,到诊室详谈。”
之前被石郎中看过几次病,但都是衙役们贴地飞行带着石郎中来的。
今日是顾洵第一次来到石郎中的铺子,往里走了几步,便到了诊室。
里面地方不大,一扇窗子直通药铺后面的小院,有光透进来,倒也不显逼仄。
“大人,请坐。”
石郎中示意顾洵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转身又点燃一盘香。袅袅烟气升起,在空中画起了随意的形状。
“近几日睡眠可好?”
石郎中坐正身子,看向顾洵问道。
“一般,也并无不好。”
顾洵的眼神还停留在盘香的烟气上,随口答道。
“哦,那饮食可有异常?”
石郎中不慌不忙,随手拿起一本医书,翻看起来。
“饮食……”
顾洵想到昨日早上,他还吃了一个昔颜做的腊汁肉夹馍。
兴许是最后一个的缘故,昔颜给那白吉馍里夹了双倍的卤肉。
顾洵全部吃下,也没感觉食欲不振。
“尚可。”
“那身上可有什么酸痛之处?”
石郎中翻书页的速度,明显比刚才快了些。
“没……”
还没说完,顾洵就发现不对,他的手臂昨晚被昔颜的竹竿打了一下,现在还有些痛呢。
“也不是没有。”
顾洵撩起衣袖,将右臂示给石郎中看。
“昨晚不小心被高处跌落的棍子撞了一下,现在还有些疼。”
石郎中翻看医书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抬头仔细看看顾洵的伤处,皱起了眉。
“这真是跌落的棍子撞的?”
室内香气淡淡,顾洵精神很是放松,并未察觉出石郎中语气中的诧异来。
“嗯。”
顾洵侧着身子,点点头,表示认可。
“呵!”
“啪”的一响,石郎中忽地一下子合上医书,笑容凝固在脸上。
“县衙事务繁杂,顾大人今日不忙吗?”
石郎中冷淡的语气,让顾洵一愣。
“忙,但也得抽空来看看。”
石郎中已经被顾洵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现在看完了,顾大人没病,请回吧,老朽还要忙。”
说完,石郎中就要起身离开。
顾洵连忙上前拉住石郎中,急切地拦住他。
“石郎中,你别走啊,我想要的药,你还没给我。”
“去前面,那瓶红花油,抹抹手臂,三日便好。”
石郎中目视前方,完全不看顾洵,只当他是闲得没事,来着消磨时间。
“我要的不是这个。”
顾洵起身,直接挡在门前,大有不给药,就不让石郎中出去的架势。
“石郎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不说实话,我又不是大仙,读不了心,更看不了你的病。”
“不说实话?”
这是何意?顾洵直接摸不着头脑。
“我确实睡得还行,吃得也还行,都是如实说得。”
“那你手臂上的伤,真是高处跌落的棍子撞的吗?”
石郎中口气严厉,像是一位严师,正训斥不听话的学童。
“这……”
顾洵原本不想提昨晚的事,但石郎中又怎么看得出破绽来呢?
“伤处的形状并不规则,淤血已达皮下三分处,跌落的棍子,可不会造成这种伤情。”
石郎中一眼看透顾洵的疑惑,一语中的。
“这分明就是被人用竹竿打的。”
棍子长且直,那伤印上分明有竹节的形状。
石郎中不明白,是顾洵眼瞎,还是顾洵当他眼瞎。
“石郎中,你不只是神医,更是神仙啊!”
“少来巴结,老朽行医多年,别说不用号脉,我只看一眼,就知道你怎么受的伤。”
原来石郎中还在生顾洵一进门那句话的气。
“是是是。”
顾洵连忙点头哈腰,扶住石郎中,请他坐回原位。
“石郎中消消气,是晚生唐突了,因为这伤本是误会,所以未说实情。”
“我不管,也不想知道你这伤背后什么情况,但怎么受的伤,如实告知才能对症下药。”
“晚生受教了!”
顾洵退后一步,重重施了一礼。
石郎中这才平复了怒气,紧绷的神情,也恢复正常。
“手臂上的伤,并无大碍,你还有别的事吗?”
“我想要消情灭欲之药。”
石郎中这才想起来,顾洵早就说了要这个,刚才他只顾着生气,弯弯绕绕地,就把这事给忘了。
“为何要此药?按说那媚药的药效早已过去才是。”
“嗯,但我发现自己最近有些不同往常,内心十分困扰。”
顾洵说完,石郎中没有说话,直接伸出左手,示意顾洵将腕子放在脉枕上,开始号脉。
号完左手,石郎中又示意顾洵换了右手。
短暂的安宁过后,石郎中终于开了口。
“大人可是时常觉得小腹处燥热,有热流逆行上涌之感?”
“正是,石郎中真是神……”
那个“医”字,顾洵还未说出,就被石郎中直接出声打断。
“大人可曾定亲?”
“不曾。”
顾洵摇摇头。
“那可有通房?”
“没有。”
顾洵再次摇摇头。
石郎中收回号在顾洵脉上的手,捻了捻须,声音缓缓道来。
“阴阳平衡,方为正道。强行用药,必会伤体。大人年岁已至,早些婚配,方是正道。”
石郎中的话,犹如一颗石子,掷入看似波澜不惊的湖面。
在深渊之中,炸开一个惊雷。
顾洵交织已久的心绪,像初出牢笼的猛兽,不分方向,四下乱撞。
“只能婚配女子吗?”
恍惚中,顾洵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但感觉胸口积郁的一团雾气,终于挥散开来。
石郎中听到这句,眼睛顿时瞪得如铜铃一般,竟一时语塞。
“大人,莫非……”
石郎中犹豫半天,始终没有说出“喜欢男子”这几个字。
毕竟是本县知县,这等秘事,见惯风浪的石郎中说不出口。
“莫非什么?”
顾洵终于回过神来,似乎并未意识到他刚才已吐露心声。
“我还是给你开点药吧。”
石郎中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无非是些压抑的药,既然顾洵想吃,开了便是。
从石郎中铺子出来,顾洵提着药,脑中不停回荡着婚配那句话。
若昔颜是女子,一切就行得通了。
只可惜,万事不由人,难与命争衡。
回到知县宅,顾洵放下药,便回到卧房,想闷头安静一会儿。
谁知,卧房的门刚刚关上,就被人推开了。
昔颜?
顾洵心中一震,立刻从床上起身,趿着鞋子,便冲了出来。
“表哥。”
脆甜声音,打碎了顾洵的幻想。
来人是赵芷柔,顾洵眼中的光,顿时黯淡下去。
“你有何事?”
顾洵声音淡而无味,他转身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低着头,也不看凑到跟前的赵芷柔。
“昔颜想走,为什么不让她走?”
这两日,从衙役们三三两两的话语间,赵芷柔得知昔颜要离开县衙,却被顾洵拦了下来。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顾洵冷漠地答道,仍旧没有抬眼。
“你分明就是对昔颜有不良企图!”
赵芷柔声音蛮横至极,根本就不在意什么知县不知县的身份。
“你得不到她,就想困住她,也不让别人得到。”
顾洵扶在扶手上手掌,悄然攥紧,掌背的青色纹路,愈加明显。
他是这样吗?
他不是!
他只不过是觉得昔颜做饭好吃,才连夜悄悄地在契约上偷偷加了一列字。
顾洵心里默默地为自己开脱,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县衙好。
衙役们都喜欢吃昔颜做的饭菜,再换一个,也不一定合心意。
所以才想了办法,不让昔颜走。
他绝对不是想要独占她。
赵芷柔年岁还小,全凭感情用事,怎么懂得他为了县衙乃至全县大局的苦心。
是了,他就是为了所有人,才强行留下了昔颜。
这样想来,顾洵握紧的拳,顿时松了松。
“别胡闹了,回去歇着。”
顾洵抬起头,眼神严厉地看向赵芷柔。
“我不!你放走了昔颜,我就能有机会跟她在一起了。”
“你说的什么?”
顾洵的眉,蹙得更紧了。
“你跟她,根本不可能,你若再不安分守己,就去前院的大狱里安静安静。”
“你要把我投入大狱?”
赵芷柔气得眼角都吊了起来。
“我跟昔颜不可能,你就更不可能了,别以为那日我什么都没看到。”
“哪日?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顾洵脸上挂了一丝急色,赵芷柔反而不紧不慢起来。
“我看到,你把昔颜推倒在床上,然后亲……唔。”
赵芷柔尚未说完,顾洵的手掌就捂在她的嘴上,把她推进里屋。
昨晚打到顾洵手臂那一下,昔颜自知用力不小。
今日,忙活完小食堂早饭,昔颜买了瓶红花油,给顾洵送来。
谁知顾洵推赵芷柔进里屋那一幕,恰好被赶到门口的昔颜看个正着。
“青天白日的,大人这也……太疯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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