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猫的那人,后背好像生了眼睛似的。
就在昔颜手中的竹竿,砸下去的那一刻。
那人突然松开手中的斑斑,侧身用右臂扛住了竹竿砸下去的力量。
一击不成,昔颜正要收回竹竿,再来一击。
可这时,那人已回过身来。
刚才为了不打草惊蛇,昔颜已收起了灯笼。
夜空飘来一片云彩,遮住了如纱的月光。
昔颜眯眯眼,仍然完全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但那人却并未收手,只见他右掌抓紧正往回撤的竹竿,顺势一拉。
眨眼工夫,竹竿那头的昔颜,就被那股往前冲的力量,带着直直朝那人的胸膛撞去。
许是猛然看清昔颜的模样,那人忽地松开右掌。
生怕长长的竹竿,会伤到撞过来的昔颜。
竹竿应声落地,昔颜却控制不住速度,随着竹竿向地面摔去。
在距离地面也就不到一尺的距离,昔颜下坠的身体,突然被那人捞起。
结实有力的手臂,环过昔颜纤细的腰肢。
炽热滚烫的掌心,稳稳按在昔颜的腰侧。
昔颜忽地一下子从濒临地面到双脚沾地,牢牢站稳。
遮月的云彩飘走,月光如流水般重新洒下。
“大人?”
距离拉近,月光投在对面那人漆黑的眸子上。
昔颜才识出,眼前这人竟是顾洵。
来不及阻止昔颜倒地,顾洵的手臂,依旧保持着横亘在她腰肢后的姿势。
生怕昔颜站不稳,再次摔倒。
“怎么是你?”
昔颜尚未察觉自己依然在顾洵怀中,再次惊讶发问。
“是我,有什么问题吗?”
“你怎么来偷……”
猫字尚未说出口,昔颜就意识到不对。
这本来就是县衙的地方,顾洵出现也无可厚非。
就是这大晚上的,鬼鬼祟祟蹲在猫窝旁,不太正常。
“偷什么?”
“没什么。”
昔颜立刻改口,又道:“这么晚了,大人怎么在这?”
“我每晚都会来这儿。”
顾洵口气淡定,不像撒谎的样子。
“你来着做什么?”
昔颜更加不解了,这里除了猫窝,也没什么能够吸引顾洵的东西。
“来看小猫。”
顾洵声音顿了顿,继续道:“你大概是每日早上来给它送吃的,但这么点儿的小奶猫,除了吃饭,更需要亲近照顾。”
“亲近照顾?”
昔颜眉心微微蹙紧,问道。
“嗯。”
顾洵点点头,目光柔和道:“白日里没时间,我就趁着睡前过来,抱抱它,摸摸它的头,挠挠小下巴,陪它玩一玩。”
听到顾洵这么说,昔颜眉心渐渐松开,她确实只顾得照顾斑斑的饮食,跟它玩的时间太少。
“猫儿虽小,也需要人陪。”
不知怎的,顾洵温柔的声音,像一只轻轻的羽毛,微微拂过昔颜心头,痒痒的。
这让昔颜有些不自在,她战术性挺直身体,稍稍后仰。
顾洵仍旧横亘在昔颜腰间的手臂,挡住了昔颜后仰的弧度。
“小心!”
昔颜的后仰,让顾洵以为她又要摔倒,连忙下意识收紧手臂。
这用力地一揽,昔颜直接被搂进顾洵怀中,脸颊直接贴在顾洵胸口。
怦怦的心跳声,透过顾洵的胸膛,传进昔颜的耳中。
强劲而急促的声音,让昔颜的身体猛地一僵,当场傻眼。
顾洵的手臂,仿佛被咒语定住,收在昔颜纤细柔软的腰肢后,越收越紧。
这是什么姿势!
昔颜脑中警铃大作,想立刻推开顾洵。
但手臂被顾洵揽在怀中,昔颜根本动弹不得。
揽着昔颜的顾洵,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沉浸入了朦胧的幻境。
“大人,我快你捂得喘不过气来了。”
忽然,昔颜求救的声音,从顾洵的胸膛处,闷闷地传来。
顾洵短暂的沉溺,应声而碎。
昔颜顿时感觉身上一松,整个人活动自如。
“我以为你要摔倒……”
顾洵也发觉刚才的情形,似乎有些出格,喃喃地想要解释。
“谢谢大人救我,好兄弟抱一下,没关系的。”
昔颜抬头,看到顾洵满脸紧张又无措的神情,帮他开口解围。
“嗯。”
顾洵轻嗯一声,便低头转过身去,寻找刚才被放回猫窝的斑斑。
昔颜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那根竹竿,重新放回墙角。
二人默契地没再说话,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喵喵——”
斑斑奶声奶气的喵叫声,从猫窝中传来。
顾洵伸手去抚摸斑斑的小猫头,这才发现他的手指十分僵硬,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昔颜也怕刚才的动静吓到斑斑,这时也凑了过来,去轻抚斑斑的脊背。
谁知,昔颜一靠近,顾洵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
“大人,你怎么了?”
昔颜发现顾洵的手在微微发抖,担心地问道。
“无事,兴许是刚才被竹竿敲了一下,右臂有些吃痛。”
“疼得厉害吗?”
昔颜连忙关切地看向顾洵,又紧张地解释起来。
“这个点了,我看到一个人影在这,还以为是偷猫贼来着,黑灯瞎火的,真没注意到是大人。”
说完,昔颜双掌合十,求拜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去喊石郎中来给你看看吧。”
顾洵还没来得及回话,昔颜就站起身来,要往县衙大门方向走去。
“不用去了。”
顾洵伸出手臂,用掌心拉住昔颜的腕子。
“天太晚了,石郎中应该休息了,不是很疼,明日我自己去便可。”
“真的?”
昔颜低头,俯视蹲在猫窝旁的顾洵。
“真的。”
顾洵的手掌并未过多停留,很快便离开了昔颜的腕子。
“好吧。”
昔颜抬头看了看夜空,月亮的位置又移了移。
“天色不早了,既然斑斑没事,我就回去了,大人也早些休息。”
“你等一下。”
昔颜站着未动,顾洵直接站起身来,伸出手臂在她身后虚虚一拦。
“别走,我有话与你说。”
这话,顾洵从晨光熹微说到月上树梢。
终于在此拦住昔颜,要说出来了。
“什么话?大人你说吧。”
昔颜感觉她与顾洵的距离有些近,边说边往后退了半步。
“我中的毒,不是你下的。”
顾洵眼神恢复清明,认真看着昔颜,正色道。
听到这话,昔颜心里小小重复了一遍顾洵的口气。
确认最后一个“的”字,是一声,不是二声,昔颜才放下心来,回应道。
“调查出来结果了吗?”
顾洵摇摇头,看着昔颜的眼睛,又道:“自始至终,我都相信,你不会对我下毒。”
呵!
昔颜心想,她之前好心好意给顾洵送吃的,还被他冷冰冰地爱答不理。
这会儿来说这个,晚了!
“清者自清,多谢大人信任。”
昔颜毕恭毕敬地弯下腰,郑重施了一礼。
“大人,要是没事,我先回去了。”
“等等。”
昔颜利索转身,下一瞬间,手腕又被顾洵扯住。
“大人还有事吗?”
昔颜语气不复刚才热切,像洒落满地的月光,淡淡的冷冷的。
顾洵握在昔颜手腕上的手掌,突然一滞。
“没事了,等你有空的时候,多来看看……斑斑。”
昔颜点点头,应声道是。
松开昔颜手腕上的手,顾洵双臂垂在身旁。
不知哪来的一阵夜风,吹拂起顾洵长衫的衣角。
淡淡叹了口气,顾洵目送昔颜的身影,消失在这月色之中。
天边最后一丝深蓝淡去,新的一日,太阳升起。
当第一缕阳光照到知县宅的门前时,漆黑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顾洵换了一身淡色长衫,嗅着清新的晨露味道,慢步从院内走出。
距离县衙不远处的药铺里,药材柜子前,石郎中正忙活着。
昨夜睡到一半,梦中的石郎中,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本能地坐起,石郎中以为又是县衙来人请他去看病了。
谁知打开门,门外冷清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大概是睡迷糊了吧。
石郎中摇摇头,关好门重新躺回床上。
今日一早,帮忙的小徒弟还在睡懒觉。
石郎中总感觉心里不安,便早早起来忙碌。
好容易心神平复了些,就听到药铺的门,吱呀一响。
石郎中本能地打了个寒颤,向门口望去。
只见顾洵一身轻便地跨过门槛,走了过来。
“石郎中,今日怎地如此早就忙活了?”
顾洵笑容和煦地向石郎中打招呼。
石郎中心里那不安的情绪,又起伏起来。
“这不昨夜睡得早,今日便起得早。”
石郎中实在不想再见到清渊县衙的任何人。
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石郎中这才将目光从顾洵脸上移开,放在他的右侧。
“顾大人,这是又哪里不舒服了?”
“石郎中果然是神医,未曾号脉,仅凭观望,便知晓我的身体哪里有异样。”
仅凭观望?
石郎中皱眉愣住,看着一脸平和的顾洵。
这是在夸奖他吗?
不,这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嫌他老了,不号脉就开始胡乱看病了!
石郎中越想越气,手上的药材“啪”地摔在台案上。
“顾大人有病看病,没病就回去忙吧。”
顾洵微笑的嘴角收紧,看来今日石郎中不开心,得小心求教了。
“我确实有事。”
顾洵凑近一步,俯首在石郎中耳侧,悄声问道。
“石郎中,你这可有消情灭欲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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