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朱家老宅(二)

小匙一路来到朱府,那朱府果然十分气派,豁大的院子里造了一个高台方便比武,高台周围几个彪悍的家丁十分有气势的站成一排,随时准备把被打倒在地的选手们抬走,夫人小姐们则娇羞的躲在高台不远的观景阁内。

说来奇怪,这朱家是当地豪绅,想入赘的人该门庭若市,可今日朱家公开招婿,当真上台的人却稀稀零零,绝大多数都只是来看热闹的。

小匙挤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正见台上的元猊正将他唯一一个对手——一个乞丐,轻飘飘的扔下台。

底下的看客一片哄笑之声,面色阴沉的管家问道:“还有谁想上台挑战?”

小匙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能赶快出现一个青年才俊把台上那个得意洋洋的元猊狠揍一顿,却等了半天都等不到,这时听身旁一个老伯说道:

“啧啧啧,外地人什么都不懂,年纪轻轻就进了朱府......可惜可惜......”

小匙好奇心起,连忙询问。

那老伯打量小匙一眼,道:“小伙子你是外地来的吧?”

小匙从小穿两个兄弟的衣服长大,又喜好舞枪弄棒,因而常被误认为是男儿身,她也不大在意,随即答道:“是,我确实不是本地人,老伯您怎么知道呢?”

那老伯颇有些神秘地道:“幸好你遇到我啊,要是你们这些外地人一不小心进了朱府,可就有去无回了。”

小匙一愣,连忙追问。

那老伯小声说道:“这朱府年年都要不停地给女儿比武招亲,有时候一年要比上几次,邪乎着呢。”那老伯又神秘兮兮地贴上来继续道:“从老汉我记事起,这事儿啊,可就没断过,整整五十多年了!”

那老汉大约有些上火,口气颇大,突然凑上前来,小匙一愣冷不防便被喷了一脸,立刻被熏得后退两步。

待小匙冷静下来,觉得这老伯多半在故弄玄虚,随即抬头一看,只见那观景阁中确实有好些豆蔻少女在嬉笑打闹,那些少女无不唇红齿白,娇俏可爱,一派天真无邪,相形之下那老汉反倒更像是山里来的妖怪。

一想到这么可爱的姑娘就要遭到元猊小山的毒手,小匙心中一凛,抬手大叫道:“听我一言!”

谁知台上的管家见她举手,面无表情地道:“那位壮士报名,请快上台来吧!”

小匙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要比武......”她话没说完,底下的人便一齐起哄,七手八脚地将她抬了起来,就在这时,小匙感到有人在她肩上一拍,又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可还未等她分辨清楚就被丢到了台上。

小匙哭笑不得,心想:罢了,我把这个元猊打下去,再慢慢解释不迟!

这样想来,她便有些跃跃欲试,于是拔出剑来,自认为威风凛凛地对元猊道:“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教训你这个登徒子!”

台下的人见这两个人一个又瘦又小,一个又细又高,简直像是两根灯芯草,偏偏矮个的还威风得很,不禁都哈哈大笑起来。元猊一点不知道底下人也在笑他,还高高兴兴地道:“那你便出招吧!”

小匙挽了个剑花,飞身跃起向元猊刺去。小匙不想当真伤人性命,此招不过起手式,意在逼退他而已。谁想到那剑尖连他的衣角还没碰到,那元猊竟然“啊!”的一声倒地,放任小匙傻傻愣在原地。

只听元猊捂着胸口,十分做作地道:“好厉害的剑气......”

紧接着便一阵化为一阵旋风飞走了。

这突兀的结局使底下的观众也全部傻了眼,全场陷入一片寂静。

直到“当”的一声,管家面不改色地将铜锣一敲,大声道:“比武招亲结束,择日完婚!”

“啊?”小匙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想要解释,却被那面无表情的冷面管家一伸手止住了话头:“有什么事跟我们家老太君说。”

说完,转身示意小匙向正房走去。

小匙愁眉苦脸地跟管家解释半天,可无奈这管家竟然就是油烟不尽,翻来覆去就是那句话:“有什么事跟我们老太君说。”

小匙无可奈何,终于跟着管家来到正房,几个小女孩正围坐在一个白发老妪膝边撒娇,见了小匙纷纷娇笑起来,那老妪显然就是朱老太君了。

小匙行了一礼,道:“晚辈汤小匙,见过朱老太君。”

朱老太君慈爱地笑道:“听你的声音,你年岁不大?”

小匙早看出朱老太君双眼已盲,于是道:“晚辈今年十三,怕配不上令千金。”

朱老太君笑道:“年纪倒也合适,我家丝罗只大你三岁。”

“老祖宗~”一个少女羞红了脸,撒娇道,这大约就是丝萝了。

小匙脸上一红,赶忙解释道:“老太君莫要误会,我本无意入赘朱府,只是听到歹人要骗亲,这才路见不平......”

朱老太君眉头微微一蹙,道:“难道你不想娶我孙女儿?这可难办了......”

只见丝罗羞红了脸道:“老祖宗,人家说救了我呢!”

朱老太君立刻恍然大悟,抚掌笑道:“原来是英雄救美,汤少侠路见不平可见其人品端正,拔刀相助端得是武功拔群,丝罗 ,你真是有福气呀。”

丝罗脸更红了些,笑盈盈道:“丝罗全凭老祖宗做主。”

小匙赶忙道:“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本无高攀之意......”

朱老太君点头道:“这都是缘分使然,我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也绝不会亏待了入赘的女婿,更不会误会少侠是贪图我家家业而来,少侠请放心。”

小匙也不知这朱老太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怎么就听不懂人说话呢,于是也不再绕弯子,老老实实地说:“我确实没办法娶令千金,我其实是.....”

她刚说到这,后面的“女儿身”几个字便被吞了进去,取而代之的是耳边一声小山的低语:“莫要说出你身为女子之事。”

小匙连忙向身边看去,可哪里有小山的身影,于是她再次开口道:“其实我是......”

像刚才一样,“女儿身”几个字又被她咽了回去,而耳边则又重复传来小山的那句话:“莫要说出你身为女子之事。”

朱老太君不解其意,见她吞吞吐吐,只当她是害羞,笑道:“你便别再推辞了,织姬,带你姐夫去后面偏房住下吧!”

一个粉装玉琢的小女孩立刻站了起来,欢腾腾扑向小匙,细软的小手拉过他道:“姐夫!你跟我来吧!”

小匙还想再解释,谁料想这小姑娘力气大得很,几乎是扯着她向后院走去。

“不行,我还是要跟朱老太君说清楚!”她终于推开那小姑娘,有些气恼地道。

“你要跟我老祖母说什么呀?”织姬睁着大眼睛,疑惑地说道。

“我不能娶你姐姐!因为我是......”不出意外,小匙还是说不出那几个字来,耳边小山的声音也越发大了,先前还是低语,这会儿已与平常说话无异。

“因为什么呀?”

小匙灵机一动,在地上写了个“女”字,热切地望着织姬道:“你看,你明白了吧?”

织姬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无奈地摇摇头。

“我不认字呀!我祖母从来没给我们请过教习先生。”

小匙绝望地道:“难道硕大一个朱府,就没一个人认字吗?”

织姬道:“有呀!我祖母!”

小匙连忙道:“那我写给你祖母,她就明白了吧!”

织姬一脸天真烂漫:“你刚才不是看见了,我祖母眼盲了呀!”

“......”

见小匙一脸生无可恋,织姬安慰她道:“你别着急!明日我帮你找管家伯伯来,他识字的。”

小匙连连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说来这朱府可真是大,小匙只觉得穿过一个又一个廊桥,走过一个又一个洞门,顺着花阶一路前行,却还是没有走到尽头。

“还......还没到吗?”小匙忍不住问道。

“还没走到后院呐!”织姬格格一笑道。

小匙先前还记得路,走到后来,只觉得转来转去,头顶的太阳一会在左肩、一会儿在右肩,时而晃的眼睛发花,时而晒得后脑勺发热,到了最后,便完全分不清方向了。

“你家可真大啊!”小匙由衷的感叹道。

“大吗?祖母说,以前家族兴旺的时候,整座山都是我家的,可惜今时不同往昔,我家已经落魄了。”

“这还叫落魄啊......”小匙苦笑道。

又走了许久,终于织姬嘻嘻笑道:“穿过前面的骑马道,前面就是后院!”

小匙看着长长的骑马道,心中不由感叹:“有钱人家的落魄,也是很有排场的呢。”

跟花团锦簇,亭廊曼阁的前院不同,后院的房舍全部成排联在一起,高高的瓦楼间排的极近,使得中间的小道几乎透不下阳光,房间里也肉眼可见的阴森湿冷,紧密排成的瓦楼不像客房,倒像是监狱。

“这里平时住人吗?”小匙低声道。

“住的呀,管家伯伯和家丁叔叔都住在这里呀!”织姬一派天真的答道。

小匙一言不发,寂静的后院里没有传来家丁仆人的任何声响,只有她和织姬的脚步声。

顺着窗格,小匙看到那些瓦楼里布满的蛛网和苔藓,完全不像住人的样子。小匙忍不住想起方才在人群中那个老伯说的话:朱家每年都要不停地比武招亲。

小匙心中一凛,手暗暗向宝剑摸去。

“到啦!”织姬笑道,拉着小匙就往其中一间瓦楼走去。

小匙不敢放松,始终紧握住宝剑,却见织姬蹦蹦跳跳推开一间舍门,笑盈盈道:“先委屈你住在这里,等下人把前院收拾好了,你就跟我们住到前院去!”

只见那房中窗明几净,与寻常客房并没什么不同,小匙不禁心中愧疚,心道:“我只不过听见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伯几句风言风语,便把人家当成坏人,可真是不该。想来定是我最近见的妖怪多了,竟看谁都是妖怪了!”

于是一拱手,笑道:“这里便很好,明日我再与老太君问安,还请织姬妹妹帮我叫上管家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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