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她静静地望着那个在心里念过无数次的人，勾起一抹冷笑来。
又是什么戏弄人的把戏吗？
几天前，她也被这样的法子骗过。
不过是这人无聊的恶趣味罢了。
他喜欢看人绝望中燃起希望，更喜欢亲手掐灭那道光。
宋疏意攥起了拳头，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江慎衍身边。
她转动手腕，一道灵力铸就的符咒就那么打中了他的胸口。
一声闷哼混着浓郁的血腥味散发开来。
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来，血液在空气中划过零散的弧度，最终坠落在宋疏意的手心。
温热的，熟悉的，不是他。
她怔愣了一瞬，却在下一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江慎衍不顾胸口的伤，狠狠把她按进了怀里。
冷淡似雪的香味从他整齐的衣衫散发出来，温柔地包裹着她，让她一下又一下地眩晕着。
世界都在旋转，唯有眼前这一人，似乎真实，又似乎虚假。
他只是轻轻贴近了她，胆怯到不敢用手触碰她。
宋疏意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在颤抖。
是幻觉吗？
为什么如此真实？
她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还有无法掩饰的颤抖。
可她再度睁开眼睛时，却透出一股子冰冷的绝情来。
噗嗤——
是什么东西刺破血肉的声音。
江慎衍僵硬地低头，看到了胸口处血淋淋的大洞，还有一双沾满鲜血的手。
“小师妹……”
他还想去解释些什么，就被她狠狠推开了。
“让开。”
她神色冰冷，声音嘶哑。
江慎衍又吐出一口血来。
“你要走，还不是现在。”
他抹开唇角的血，用另一只手强制握住了她的腕。
“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对……”
“我说了，让开。”
宋疏意能明确地感知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正在流失，强烈的焦灼感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刚才被压制住的疼痛再度涌上全身。
她开始冒冷汗。
“今夜子时我可保你出去，这是我原来的计划，你放心，你出去后不会被……”
江慎衍还欲再说，宋疏意突然发难。
蕴含深厚灵力的法术球精确地打中了他的胸口，这一击让他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而她便趁着这空隙，飞出了轩邈池，往逢舟崖的方向飞去。
“宋师姐越狱了！”
“宋师姐越狱了！”
宋疏意从水牢逃出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青鸾门，各峰的弟子一齐出动，全都往逢舟崖而去。
“我没听错吧，他们说小师妹越狱了？”
许净秋和上官祝余正好路过青城峰，看见来去匆匆，将消息奔走相告的弟子们，疑惑道。
“小师妹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越狱？”
上官祝余也很纳闷。
“大师兄不是让我们今夜子时接应她吗？怎么回事？”
许净秋咕哝着。
而当她们走到轩邈池前时，正好看见乱成一锅粥的弟子们搀扶着满身鲜血的江慎衍从水牢中出来。
“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祝余直觉不对，忙问道。
“她去了逢舟崖。”
*
逢舟崖
宋疏意站在崖边，静静地看着那些面色各异的弟子。
系统在脑海里大骂：“宋枝！你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别告诉我你现在要去死！”
“若真是这样，我真是摊上个废物宿主！”
“吵死了。”
面对系统的指责，宋疏意轻飘飘地啧了一声。
此刻，在系统的咒骂声的间隙中，灰衣道人的声音缓缓传来。
“你不是说你想好好活着吗？这又是做什么？”
宋疏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又往崖边移动了几分。
这让崖边的人群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积思率先站出来，小心翼翼地观望着她的脸色，柔声道：“小师妹，现在还未定罪，你有什么想不开的，都和师兄说说，那里危险，快下来。”
宋疏意冷冷地看向他。
这样的视线让林积思有些害怕，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剑柄上的吊坠。
“你别这样，先下来，咱们好好说。”
他硬着头皮迎上她的视线，朝她伸手。
宋疏意不语。
天边一道剑光闪过，是袁谙和其他门派的长老。
见宋疏意站在悬崖边上，一副要跳崖的样子，他即刻暴怒起来，冲着她就是一句：“下来！”
宋疏意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似乎在等什么人。
袁谙气的要去拔剑，被素来不和的王一笔止住了。
“怎么，你要来干涉我管教弟子？”
王一笔瞪了他一眼，指着满脸苍白，奄奄一息的宋疏意，愤怒道：“这就是你查案的方式，这小姑娘一看就遭受了不少折磨，洗髓丹这件事查了一个多月，一直没有结果，你还要觉得是她的错吗？”
这番话让周围的弟子全部蠢蠢欲动起来。
除了那天摘星长老临死前的记忆，再也没有别的证据可以证明宋疏意杀人夺丹。
可袁谙硬是把宋疏意关了一个多月，还把人折磨成这样。
“我又不知道她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袁谙甩开王一笔的手，低吼着。
这边正争论着，又是一道剑光，江慎衍，赵聆，上官祝余，许净秋，还有姜序，正从匆忙往这边赶。
“来了。”
宋疏意勾唇一笑。
江慎衍过来的很快，宋疏意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害怕，后悔，痛苦。
但是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她睫毛微颤，意识模糊。
“你先下来，我们好好把话说清楚。”
江慎衍红着眼睛，声音已经在哽咽。
可宋疏意只是对他笑笑，随后就闭上了眼睛，往后重重一倒。
人群中传来尖叫声。
“小师妹！”
“宋疏意！”
好多的声音混在一起，宋疏意感受着疾风吹过发丝的力度，心里突然漫上一股极致的平静。
想象中的坠落并没有出现，她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手被另一双青筋暴起的手紧握着。
是江慎衍。
那双桃花眼此刻水波荡漾，像是浸在水中的花瓣，湿漉漉的。
“有什么误会，我们上去再说，好吗？”
他的声音很哑，似乎在哭。
宋疏意轻轻地摇了摇头，放开了手。
望着他慢慢被惊恐，慌乱，后悔，自责，绝望填满的脸庞，她心情很好地扯出一抹笑来。
“江慎衍，你去死吧。”
那道粉色的身影仿佛被折断羽翼的小鸟，永远地消失在了云雾中。
“不，不要！”
他猛地睁开眼睛。
冰凉的汗珠划过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干燥的被面，晕出一道明显的水痕。
房间里一片黑暗，江慎衍抓紧了被子，不住地喘着气。
距离宋疏意跳崖的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逢舟崖下面封印着魔物，宋疏意这一跳，怕是不会生还了。
“肯定是假的，是假的对不对，小师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江慎衍，你说话啊？”
他还记得那天，许净秋瘫坐在地上，痛哭着，一字一句地质问着他。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都是宋疏意最后那个解脱的笑容。
“我应该早点发现不对的，她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说话，我应该再细心些的。”
上官祝余呆呆地望着悬崖，喃喃道。
“如果，如果我能早点发现，早点发现混进牢中的那个人不是你……”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低吟。
“都怪我。”
上官祝余捂住眼睛，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主人……”
不知枯坐了多久，黑暗的房间里突然亮起一点灯光，司礼点燃了烛火，有些害怕地叫了他一声。
“司礼，我后悔了。”
江慎衍突然道。
他整个人都很颓废，说话时，表情似哭似笑。
“真奇怪，我什么事情都做过了，为什么这一次就格外不忍心？”
他抚摸着放在床头的不悔剑，自言自语。
“主人……”
司礼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一个纸人，理解不了人类复杂的情感。
过了很久，江慎衍攥紧了拳头，哑声道：“把灯灭了吧，我没事。”
司礼总觉得他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但是他说了自己没事，那就是没事了。
司礼这么一想，就想通了，也不担心了，蹦蹦跳跳地跑到桌边，隔着老远距离扇灭了烛火，然后便化成一个小纸人，飞进了书里。
而江慎衍则睁着眼，久久不能入睡。
一切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过了太久了，久到他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江慎衍了。
*
眼前一片漆黑，她试着往前碰了碰，什么都没碰到。
脑海里传来系统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怎么这么冲动，就这样跳下来了！我们这下真是被江慎衍算计了，剧情偏离这么大，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宋疏意笑了。
“你笑什么，我在跟你说正事，他的目的就是让你下山，后续的剧情都是在青鸾门里发生的，若是你不在，所有的剧情都会变化的！”
系统急声道。
“嗯，我知道。”
宋疏意试着动了动身体，很痛，好像是骨折了，于是她干脆就那么躺着，回答道。
“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你还往这下面蹦，我们怎么出去啊？”
系统还在抱怨。
“系统，我有时候觉得你真是蠢。”
她冷笑一声。
“我不跳下来赌一把，你以为他们会放过我吗？”
系统被这句话卡了一下，但还是嘴硬道：“你只要照着剧情走，会有人护着你的……”
“护着我？”
宋疏意打断了它，反问道。
“你真是没救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你应该庆幸，我还活着，我们还有机会翻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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