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一片寂静，大概是系统觉得自己说不过她，干脆直接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灰衣道人颤颤巍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还好吧？”
这是目前为止，她收到的第一个关心。
“我没事，就是好像扭到了，所以暂时起不来。”
“那就好。”
四周再度陷入寂静，黑暗中，魔物的气息越来越浓，隐约间，宋疏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动了动自己的右手，摸到了掌心那一道狰狞的血痕。
黑暗中，一道满是恶意的视线蠢蠢欲动。
*
那是一个寻常的下午，当秋日的夕阳从窗户边倒映在桌面时，江慎衍停下了在纸面上划动的笔。
图书馆里，一道奇怪的声音从身后的书架处传来。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座位号，180号。
记住了座位，他起身，去查看书架后的动静。
他是学校图书管协会的一名成员，今天正好轮到他整理书籍。
下午的时候刚刚整理过一回，按理说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当他走到声音传来的地方，却发现原本整齐的书突然全部被打乱了，而原来放在正中央的一本红色封皮的书倒在了地上。
他明明记得自己放的好好的。
在心里嘀咕了一声，他弯下腰去捡那本书。
而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
书的封面突然发出一道诡异的白光，他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这道白光吸了进去。
咔嚓——
是书页关闭的声音。
夕阳缓缓降落，书的封面反射出一道血红的光，最后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捡起。
“书怎么掉在地上了？”
同学咕哝一声，把书放回了原位。
说起来，这一切都很荒谬。
就因为在图书馆碰了一本奇怪的书，就穿进了书里，还被强制绑定了一个系统。
这样的剧情他只在网络小说里看过，没想到真的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系统告诉他，只要完成扮演江慎衍的任务，顺利走完剧情，就能送他回家。
如果任务失败，他便会走向原书中的结局。
而江慎衍的结局，就是为小师妹而死。
那个系统口中的小师妹很不稳重，总是咋咋呼呼的，脸上带着甜腻的笑容，像个花蝴蝶一样到处跑。
他还记得自己无数次被系统逼迫着去保护她，爱护她，为她受伤，为她碎道，直到最后的结局。
那天天气很好，柔软的白云一层又一层叠在湛蓝的天空上，风吹过开满桂花的树杈，抖落阵阵花香。
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花香，江慎衍轻颤着双眼，躺在地上，淡黄色的花瓣落了满地，像是一床天然的棉被，将他的身体掩盖。
滴答——
滴答——
淡淡的血腥味渐渐从厚厚花瓣掩盖下的身体中散发出来。
江慎衍半眯着眼睛，鲜红的血液缓缓从他微张的嘴角流出来。
“大师兄，你可真是最好的大师兄呀。”
小师妹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甜蜜笑容，弯下腰来，温热的气流轻轻拂过他的耳侧。
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恶毒。
“穿书真好玩，系统，你说这个NPC怎么会这样蠢，为一个完全不爱他的人付出了生命啊。”
小师妹揪着被风吹起的发带，玩味地看着呼吸渐弱的江慎衍，笑容越来越大。
他怔怔地望着女孩脸上的笑容，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你怎么也是穿书的？”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在半途失去了力气，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哦？你难道也是穿书的？”
小师妹眉头轻皱，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来，然后十分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快先起来，我待会送你疗伤。”
她的眼里是不似作伪的担心，江慎衍下意识便将手中的剑递到了她伸出的手上，咳嗽着靠在树干上。
哗啦——
又是一阵风吹过，淡黄色的花瓣乱七八糟地往下落，小师妹缓缓靠近他，眼睛弯弯的，朝他伸出手。
“师兄，我送你回去吧。”
可是，等待他的不是温暖干燥的手掌，而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剑。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被这把剑狠狠贯穿。
望着他错愕的神情和眼睛里掩饰不住的震惊，小师妹慢条斯理地拔出剑，将他狠狠推倒在地。
“哈，又被骗了？真好玩！”
她欢快地拍起手来，笑容里满是孩童般的天真无邪。
江慎衍遍体生寒，却再也提不起力气，去做任何反击。
“警告，检测到宿主有攻击小师妹的倾向，口头警告一次。“
江慎衍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咳出了血。
“这……都是你们串通好的吗？”
用完成任务就能回家的名义，哄骗他付出生命，只是为了保护这样一个不学无术，偷奸耍滑的废物！
“师兄，你挡了我的路，看在我们同为穿书的份上，给你留个全尸。”
小师妹无辜地提起剑，又往他的心口重重插了一下。
血肉被利器破开，搅烂，最后化为一滩烂泥。
“师兄，一路走好。”
风突然变得猛烈起来，花香像是梦境里的迷香，越来越浓，随着他渐渐涣散的神智一起，堕入无尽的深渊。
小师妹冷漠地甩掉剑上沾着的血珠，血色染上他如玉的脸颊，像是开的娇艳的玫瑰。
那道身影毫不留情地离开，消失在他慢慢变暗的视野里。
*
寒冷，贪婪，血腥，恐惧。
这是魔物的特性。
宋疏意无力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闭上了眼睛。
她动了动受伤的右手，伤口处是被什么东西啃食的感觉。
身体里一丝灵力都没有，她现在就像误入狼口的羊，没有任何反抗手段。
血腥味越来越浓，黑暗中，伺机而动的视线越来越多。
手心的伤口被咬开，血肉被撕裂，血液被吸干，魔物吃的很开心，自然也忽略了自己身前那道冷漠的视线。
宋疏意趁其不备，快准狠地掐住了这东西的脖子。
黑暗中，她只看得见魔物突然停住了动作，快要腐烂完的脸抬起来，红色的眼珠转了转，随后，宋疏意便感觉到一股极大的推力。
她被这个魔物扑倒了。
魔物是个女人的身形，但身体的一半已经完全剥落了，只剩骨架，脸似乎是被同类啃食过，右脸已经完全没有了，看起来十分骇人。
纵然宋疏意做好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到了。
魔物流着口水，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她的颈畔，像是索命的野鬼。
宋疏意手腕青筋暴起，捏着她脖子的手指吱嘎作响。
源源不断的汗珠从她的眼角滴落，终于，魔物发出一声怪叫。
宋疏意猛然爆发出力量，将它整个身体全部甩了出去，而她也因为反作用力，狠狠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
噗——
又是一口鲜血。
几乎是血落到地上的一瞬间，黑暗中的魔物蜂拥而至。
她就像一块无比新鲜的生肉，误打误撞入了饥饿的狼群，最后的结局，只有被撕碎，被吞食。
宋疏意甩甩受伤的右手，眼神冷淡。
“来吧。”
她朝自己掌心哈了口气，锐利的目光穿透浓郁的黑暗，直直刺向贪婪的魔物们。
*
第一次
任务失败。
失败原因：宿主完成任务，主角意外死亡。
修正策略：抹杀存在，重启剧情。
……
再度醒来的时候，江慎衍又回到第一次穿来的时刻，似曾相识的剧情，系统，人物发展，让他的精神一阵恍惚。
难道他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吗？
可是胸口传来的阵阵疼痛告诉他，这不是梦。
这次他做足了准备，在执行系统任务的同时，保存了一部分实力，想着在最终回合能保下自己的命。
这次的小师妹性格很不一样，她不喜欢说话，总是沉默地站在一旁，观察着所有人。
那天阳光很好，同样是在桂花树下，微风吹落挂在树杈上的花瓣，带来浓郁的花香。
桂花分成细小的碎片，坠落在他雪白的剑柄上。
“你……还是动手了……”
小师妹还是面无表情，但是并没有躲开他的剑，反而主动撞了上去。
江慎衍拿剑的手往下重重一滑。
“为什么，为什么不躲？”
血色刺痛了他的双眼，他惊慌地望向这个总是沉默着的小师妹，颤抖着身体。
小师妹的嘴角溢出血来，对着他一笑。
“没有人要为了一个人付出所有，你不应该为我而死。”
那天，桂花落了满地，她躺在花香里，再无生息。
*
第一天
魔物就如同人类最本质的劣性——贪婪，是杀不尽，逃不过的。
她在黑暗中穿行，被贯穿，被撕裂，被吞食。
好像没有了痛感，长久的黑暗就像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将生机，生命，温度全部撕碎。
宋疏意握着粘满血的剑，踉跄着往前行走。
“你感觉怎么样？”
灰衣道人担心的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她又杀掉一个魔物，浑浊的血液溅到她的脸上，正好遮住了那颗红色的泪痣。
那双眼睛的情绪很淡，像是寒冬里的冰雪，带着无法消解的寒意。
“我没事。”
她甩了甩被无数细小伤口覆盖的胳膊，淡声道。
这些魔物在黑暗中蛰伏了太久，饥饿了太久，宋疏意出现在这里，无疑成了众矢之的。
她经脉残破，周身灵力微弱，看起来怎么都不会是一个有威胁性的猎物。
但是她就这样靠着手里那把快要被折断的剑活到了现在。
“怎么不上了？”
宋疏意舔了一下嘴角的血，露出白森森的虎牙，嘴角上扬。
魔物们畏惧地往后推退了退，无声地与她对峙着。
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为的就是找出她的破绽，然后一击就中，将她吞食腹中。
滴答——
滴答——
血在血管里流淌。
扑通——
扑通——
心脏在胸腔里跳动。
四周很安静，安静到了一种安详的地步。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利器，根本不敢放松警惕。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带来了副作用。
大量失血让她渐渐失去了聚集精神的力气，只是神情稍微恍惚了一下，身形稍微晃了一下，那原本伺机而动的魔物们便闻声而动。
她再次被铺天盖地的黑暗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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