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天赋实在太过出众,这样恐怖的天赋让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了驱使蛊虫,而他遍寻古籍,终于在一本破烂的残本中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可以改变记忆的蛊。
阿晚不是喜欢谢观雨吗?那就把她所有的记忆都替换成和他的,把她对谢观雨的爱意全都变成他的,一切就都能走上正轨了。
谢观雨不过是一个废物而已,从小到大都没有赢过他的废物而已,拿什么和他争?
可是,心里有一道微弱的声音。
他是你的亲生弟弟啊。
亲生……弟弟……吗?
谢观池从小便生活在众人的羡慕中,他总是什么都学得会,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
他当然很自负,但是同时又很孤独。
他也很羡慕自己那个双胞胎弟弟,不用思考做事情有什么意义,也不用承担家族的重担,只需要简简单单,呆呆傻傻地过完这一生就可以了。
谢观池同样也很厌恶这个笨蛋,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他,还要巴巴地凑上来。
“哥哥,这是我最喜欢吃的糕点,你要不要尝一尝?”
“真的不尝一尝吗?我好不容易求厨房的大婶多给我的一点,我自己都舍不得吃。”
灯火下,他捏着书页的手微微缩紧,谢观雨捧着他平时看都不会看的劣质糕点,眼睛亮晶晶的。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沉下脸来。
这样品质的糕点,一看就是他平时不会碰的,这个笨蛋还把这样的东西当成宝。
还露出这样讨厌的笑容。
他离开村子那天,不知道怎么的,谢观雨并没有出现在送行的人群中,他莫名地有些焦躁。
心里忍不住想,那个笨蛋弟弟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他就那样莫名其妙地等了两个时辰,最后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谢观雨气喘吁吁地跑来。
“哥哥你还没走啊,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他的眼里全是歉意,像是献宝似地向他递上一个白色剑穗。
小兔子形状的。
“这是我自己做的,听说哥哥你要去修仙了,那一定有一把剑,那有剑的话一定会需要剑穗!”
他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太过于灿烂,等到谢观池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嘴角已经微微翘起。
他终于舍得对这个双胞胎弟弟露出微笑。
“谢谢。”
再后来,进入仙门,修炼的道路太过顺利,无论什么术法,他总能一遍就掌握,渐渐的,他对力量越来越痴迷。
一切的变化都源于他发现了那样东西,一样足以颠覆修仙界的东西。
可是他还没能到达那个巅峰,就意外死亡,不知沉睡了多久,他再度睁开双眼时,自己已经回到了玉门村。昔日的好友满脸憔悴地坐在桌边,怔怔地望着桌上摆着的那盏魂灯。
“你终于回来了。”
姜凛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眼泪混着笑容绽开时,他仿佛看见了一朵快要凋谢的荼蘼。
姜凛是他进入师门后的第一位朋友,也是走到最后唯一的朋友,他们有着相同的追求,也为之一直努力着,但是谢观池的死让这段计划中断,好在现在,他终于回来了。
原以为自己会一直以这种灵体状态存活下去,没想到姜凛提出了另一种办法。
就是用他双胞胎弟弟的身体,重新复活他这个人。
“我中了诅咒,谢观池,只有你能帮我,我等不起了。”
姜凛的眉眼间冒着黑气,说话的语气也很急,完全失去了往日里的温和。
谢观池不知怎么的,竟然就那样答应了。
复活后的自己好像多了些什么,又好像少了些什么。
他只知道,那件事的进展越来越顺利,可他也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身体里好像长出了另一块血肉,是带着邪念的血肉。
“只要能得到力量,我什么都可以做出来。”
那道声音这样说着,而他也这样做了。
其实阿晚手中的那把剑插入心口的一瞬间,他其实是解脱的。
“你知道我不是谢观雨,是吗?”
火光中,阿晚一身红衣似血,寂静地流着泪。
“那你有没有……有没有一点……只是一点……喜欢我?”
谢观池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生命的最后,问的竟然是这样的问题。其实答案他早就知道了,现在问出来,不过是带着心里那仅存的一丝希望,自欺欺人地期盼着那根本不可能的答案,似乎得到那个答案之后,他就能安心地去死。
“可是,观池,人总得给自己留后路。人生那么长,你并不能保证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很多时候当时觉得无用的东西,会在未来的某一刻,成为你的救命稻草。”
先生的话在他的脑海里环绕,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越缠越紧,越缠越近,直到无法呼吸。
阿晚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深重的恨意。
她说:“谢观池,你凭什么要求我喜欢你。”
阿晚向来是温顺的,柔和的,美好的,像温室里精心养护的一朵花,可因为他,这朵花被拦腰折断,露出了另一面。
他突然有种隐秘的兴奋。至少,阿晚从来没有对谢观雨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只有在这样的眼神下,只有在这样深重的恨意之下,这具身体才会被她认作谢观池。
谢观池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取代那个在阿晚眼中纯洁无暇的谢观雨。
“我是谢观池啊,你爱的那个谢观雨,早就死了。”恶毒的话从他不断流血的嘴中说出来,即刻激怒了这个连剑都拿不稳的女子。
“你闭嘴!”
阿晚大吼一声,握着剑的手又往皮肉里搅了搅,似乎想把所有的怨恨全都发泄在他的身体里。
“你不能这样杀我,这样杀我是杀不死我的。”谢观池猝然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狠狠一拉,同时控制刀刃,捅穿了他的心口。
望着她愕然的双眼,他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你看,我死了,谢观雨也不能活。”
这样的变故让众人都是一愣,随即有人大声道:“阵法破了,术法都可以用了,大家快把姜凛这个魔物捉住,为惨死的同门报仇!”
混乱中,不知谁误用了起火咒,哗啦啦的火焰呼的一下就在宽敞的大厅内烧了起来。火势蔓延得很快,转眼间,大厅的外围墙壁已经被熊熊烈火包围。
“先出去。”袁谙狠狠扯下王一笔缠在他右臂上的手,对着江槐说道。
江槐拔出插在地上的神剑斩,挽了个剑花,同时默念一声起,斩的剑身飞出一道金色的光,在屋顶上破出一个大洞来。
“门口太多人了,从这边走。”他道。
四人齐齐从大洞中飞了出去,走之前,宋疏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阿晚。
她握着沾满鲜血的剑,绝望而庆幸,悲伤又欣喜。
宋疏意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火海中央,阿晚和谢观池隔得极近,从远处看,两道红色的身影搅在一起,身着同一套婚服,似乎是一对绝顶相配的璧人。可再凑近些,则是一副完全不同的光景。
阿晚持剑的右手没入谢观池的心口,左手则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那双大眼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闪着冰冷的光芒。
“谢观池,我诅咒你。”血红的泪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出来。
“我诅咒你永远受烈火焚骨之痛,永远不得投胎转世,永远不得入人间。”
说到最后,她的目光突然黯淡下来,半晌,又添了一句:“以我的命,起誓。”
谢观池静静地望着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将那句话说出口。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在阿晚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伸到了她的脑后。
他其实可以立即夺舍阿晚,然后逃出去。没有人会知道谢观池其实没死,这几乎是天衣无缝的办法。
那双手踌躇许久,最终还是轻轻地落在了阿晚的头顶。
“阿晚。”他轻声喊道。
“我是十恶不赦的厉鬼,不需要你的诅咒。纵使我受烈焰焚骨之痛,永远不得入人间,那都是我应得的。”
大概从未想过谢观池会说出这样的话,阿晚的神情茫然了片刻。
“你本应该是自由开在山野中的花,不应该来到这丑陋的人世,遇见我这样丑陋的人。”
说到这里,他哽咽起来,红透的眼睛望向神色不明的阿晚。
“既然你这样恨我,那就诅咒谢观池,永远不得入人间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整栋房子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大片大片的木头从房顶脱落,又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阿晚的眼神突然凝固,火光,嘈杂声,木头燃烧时发出的滋滋声全都不见了,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他死了。
阿晚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事实。
谢观池死了。
这个杀掉她所有家人,造成了这一切的人,死了。
桃树姐姐死前的呐喊仿佛就在耳畔,还有陪她长大的谢观雨,这么多人,都死在他的手上。
他有什么理由不去死?可是……
阿晚望着地面失去生机的谢观池,有些混乱地想,如果没有她,谢观池是不是就不会顺着找到那片满是妖怪的幻境,如果不是她,谢观雨是不是就不会为了让她逃走,而暴露。如果不是她……
这一切,和她脱不了干系。
手中的剑在火焰的作用下越来越烫,可她就像没感觉到痛,死死地握着剑柄,泪珠化为气流,悲愤化作大笑,和架在脖子上的剑一起,决绝地葬在了火海里。
站在房顶上的四人感觉脚底一震。
“这屋子要塌了。”宋疏意道,率先飞下了屋顶。很快,幸存的人纷纷灰头土脸地从火海中逃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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