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所见之处一片昏天黑地,浅色的石地被染深,黑夜和雨水将寒冷加剧。
倏然间,天边迸发出一道绚丽的闪电,将迷离恍惚地天地短暂的地拉回片刻光明。
就见暴雨之中,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娇小身影从空无一人的街道走来,从月下飘过再度融入墨色,只有那斗篷之下偶尔显露出来的一双红色绣花鞋被隐约看见,却也在转瞬之间被隐藏。
半个时辰后,崔府侧门前。
红色绣花鞋终于停顿下来,那抹黑色身影警惕地向身后扫了一遍,似是确定身后没有尾巴之后,才迅速上了阶梯,抬手敲了四下门。
侧门旋即应声而开,两人对视一瞬后,身着黑色斗篷的人之轻轻将帽檐一抬,便见门内的人快速将那抹身影拉至府内,闭门前探头将四周扫了一眼,确认无异后才关上了门。
适才这人在阴暗之中,根本无法将对线的人看的仔细,如今再一看,才发觉为人开门的根本不是平时守门的侍卫,而是身着棕色侍服的老嬷。
那老嬷此时跟在人身后往府内走着,语气中颇为担忧的问道,
“小姐,可要先回房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她借着府内的烛光抬眼去看身前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就见其终于抬手将斗篷褪下,暗光中赫然显现出一张小巧玲珑的面容,若是仔细看,还能看见她额头上颤颤巍巍的雨滴,似落似不落,简直浑然天成的一张娇艳仕女图。
“不必,先去父亲那。”崔小娘开口答了句,步履不停地上主殿赶去。
咚咚。
“父亲可歇息下了?”她站在门前,身上着的浅色服侍尽数浸湿,在暗色烛光的映衬下,愈显深色。
“进来罢。”不多时,屋内传来一阵似有些沧桑的嗓音,没什么情绪。
门外站的人依言抬手开门,然而只推手开了一小缝隙,便闻见从屋内传来的浓郁的脂粉气,隐约间,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些难以言喻的味道,她颦眉不语,低着头缓缓走进了崔烛章的房内,尽管崔烛章此时并未坐在主座之上,但她依旧在前面跪了下去。
“父亲,人找到了。”
崔小娘开口时不着痕迹地眼神一闪,将四周景象尽数纳入自己眼中。
“为何不动手。”崔烛章在帷帘后倏然极度欢愉般轻叹了一声,适才缓缓开口。
“父亲。”
崔小娘面不改色地唤了一声。
帷帘后,崔烛章整个人倚躺在一个身不着寸缕的女侍怀里,另一个女侍则妩媚地叼起碗里的山荆子,喂在人嘴里。
“你但说无妨,不必忧虑。”
似是哼出一声笑,语气中是弑人般的宠溺。
只有跪在主座前的崔小娘知道,崔烛章方才开口时的语气,昭然若揭着今夜崔府内又要背上两条性命。
“女儿以为,此人还有用,这些日子潜伏在宫内的暗线来报,萧黎定对此人另眼相待,玊州归来后更是有对此人心生情愫之嫌。或许,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趁机将人拿捏。”
鼻尖的脂粉气久久不散,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这屋内恐怕还燃有**的香薰,只是现下她浑身湿透,再加上方才在寒风处待的时间长久,身子早已冻僵,才不受其影响。
帷帘后传来一声讽笑,倚躺着的人似乎坐起身来,漫不经心地开口,声音离跪在主座前面的崔小娘越来越近,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计划关键要靠个女人?”
一双炙热粗糙地手骤然扼制住跪着人的喉咙,逼她生生从地上站起身来。
“父亲……您,您知道我说的意思……”她竭力说着,试图顺势获取些空气,“她的身份,萧黎定弃不得!”
强烈的窒息感让她脑中嗡鸣,玉面淡拂的脸上此时满是涨红,崔小娘双手立在身侧不敢抬手,生怕将眼前的这个杀人如麻的男人再度激怒,让今夜的崔府再多背上一条人命。
哐当!
身体倒地的声音刹那间响起。
崔小娘堪堪维持着方才跪在地上的姿势,低着头掩声咳嗽着。
“给你半年时间,想办法留在皇宫之内将此事办妥,”崔烛章缓缓蹲下身来,一只手指厌弃般地勾起地上人低着的头,嘴角微勾,冷声说道,
“若是失败了,便让你娘早点入轮回,也省的每日我见着心烦。”
“女儿明白。”
墨色浓重,不知何时停了雨,空气又湿又重。
崔府主屋内,踉跄着探出一个深色身影,只见那抹似在颤栗中的身形勉强地将门合上后,便骤然跌倒在门前,抬手掩面,无人知晓其后的神情。
“小姐,”老嬷候在不远处,见人出来后便急忙赶上前去,老嬷将怀里事先备好的狐裘披在人身上,陪着人身边待坐了会。
“小姐,寒气袭人,先回屋换身衣裳吧,若是明日夫人见到小姐受寒,心中定然又是一番挂念。”
老嬷轻手拍着人的背,这个动作是小姐还在夫人身边时,她在身旁侍奉时学到的动作,良久的寂静,原本紧绷脊背渐渐舒缓了些,老嬷低头瞧见适才几乎抑制不住情绪的人此时面色已然恢复如常,她缓缓将人松开,扶着人起身。
“啊!”
“救命!”
唰的一声,原本整洁的窗纸倏然附上了一大片鲜红的血迹,在午夜烛火地映照下异常妖艳。
伴随着屋内人一声沉重叹息,簌簌地脚步声从容地从里面传来。
崔小娘闻声向后瞧了一眼,随即便带着老嬷几步便离开了主院。
其实方才在屋内,她尝试过救下那两个女子,平日里崔烛章都会觉得亲自动手会脏了自己的手,不是交给下人处置便是随手将人扔给她。
可今日这人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直接在自己的屋子里将人直接杀了,甚至临走前还让她站在三个人身前,学习如何同人苟合,浓郁的脂粉气和催情香薰以及一些让人难以言喻的气味险些让她当场吐出来。
她强忍着恶心,才撑到了崔烛章将她放出来。
“小姐,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吧。”老嬷看着坐在床上发呆的崔小娘,只觉得这孩子命苦。
“不必。”崔小娘猛然回过神来,抬手拒了端上来的姜汤——“明日便是小姐探望夫人的日子,若是身子着凉……”老嬷怕人是嫌辛辣不肯喝,连忙劝阻。
“嬷嬷,明日给裴公子那边传信,就说我身染寒症,在家中一病不起。”
老嬷卡在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知道,自家小姐向来都是有注意的,她也不要再言说,只得将那碗还热乎的姜汤端下,临走前还眼睁睁看着崔小娘把方才自己才关上的窗户打开,老嬷边走边叹气,若是夫人还在身边的话,恐怕半点不忍心自己的孩儿受这等罪。
直棂窗外,庭院几盏烛火发出的烛光堪堪将那颗流苏照亮,崔小娘便肃立在窗前,将眼前的景象尽数映照在眼底。
“母亲,你且再等等。”
……
清晨,薄光透过云层,洒下第一道光。
金銮殿内,林韵一大早苦哈哈的从柔软的床上爬起来,一脸怨气的低头站在人群之中听这些大臣们将所谓的国家大事……
“启禀圣上,昨夜暴雨将宫内的几株新栽植的树苗吹倒了,臣已上书奏请户部审批,请求再加三株树苗。”
林韵:……这点小事还要在进入金贵的“一日之计在于晨”的现在说吗!皇帝整天忙死了还要搞这!
“启禀圣上,前些日子使臣献上的一条马昨日泻肚,经过司牧一夜照料今早终于转好。”
林韵:……皇宫门口值班的狗你是不是也要汇报一下啊。
下一刻,
“启禀圣上,昨夜传来喜讯,皇宫宫门前的狗临盆,产下两母两公。”
林韵斜瞥了一眼上前汇报的人,嘴角扯出一丝十分难看的笑容,内心挖苦道:很好,你我有缘。
“众爱卿还有要汇报的?”
龙椅之上,萧黎定端坐着,开口时嗓音低沉暗哑。
林韵低头站在殿下,本能地察觉到今日的萧黎定似是比平日里要疲倦许多,但思绪转瞬即逝,因为!只要圣上开口问这句,就说明!
她马上就可以下班了!!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便听殿上吴贠那一贯尖锐细长的声音在大殿之内响起,
“退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韵只待殿内大臣将要散去之事,一个箭步便冲出了殿门,正要下第一阶台阶时,倏然!一只手将她整个人拦下!
她咬牙切齿地回头去看究竟是谁敢拦她回去睡回笼觉!谁知一转身赫然对上一双冷冽的眸子,只一眼她脸上那股势要将人碎尸万段的顷刻飘散,林韵睫毛轻颤,略有些尴尬地咳了咳,
“圣上,您怎会在这?”
你不是刚退朝吗!怎么唰唰就移这来了,难不成这人会瞬移?!
“还好朕步子跨的大些,不然就抓不住爱卿了。”
她方才在殿上的不是错觉,萧黎定今日确实比平日要疲倦许多。
林韵低头看了仍被人抓着的手臂,见人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又心虚似的偷瞄了四周。
果然……这些大臣表面上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甚至还特意在离开的时候刻意离了二人一段距离,但!林韵看的清楚,这些大臣纷纷伺机偷看了无数次,甚至刚走过去的那个老头!还冲他邪魅一笑!!
“圣上,您”——“嘘,跟朕去雅歆阁。”
莫名其妙被人牵着往外走的林韵以及见势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将视线扒在两人身上的大臣们: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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