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鬼叫什么!”赵三花怒气冲冲推开门,就看到林水玉丢了魂一样坐在地上,脸上煞白两眼无神,心里一紧,视线立即转到床上。
床上的小哥儿面色青灰,一床发黑的薄被盖着,胸膛看不见一丝起伏,瞧着像是没了生息……
赵三花脑子空了一下,然后迅速回神,把门关上后快步走过去,一把提起林水玉丢在旁边,俯身探手摸了摸床上人的颈侧,冰凉一片,没有任何动静,等了片刻后又不死心地把手指搭在鼻子下,等了许久也没有动静。
哪怕已经有了猜测,赵三花还是瞬间腿软了,一下跌坐在床边手脚发冷。
她这会儿想到的不是二儿子怎么就死了,而是萧家给的二十两彩礼怎么办。
儿子这两天去县城已经拿了五两了,剩下的十五两有十两是要留着连文去考秀才用的,还有明年的束脩,决计是不能把钱退回去的。
林水玉吓得站在门边发抖,然后就看到娘缓缓站起身,用一种瘆人的眼神向他看过来,在这种紧绷着的时候,他居然一刹那就明白了他娘要做什么,却说不出话,只能麻木摇头。
他不要嫁给山里人,听说那萧与山连老虎都打得死,还曾经在县里的窑子打断了人的腿,面目可憎,他不要替二哥嫁过去,他要等大哥考出来了,再嫁个好人家。
眼眶迅速溢出泪水,他却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只能抬手捂着嘴,看着那有些发霉的床边,只觉得喘不过气。
堂屋那边的父子俩终于姗姗来迟,林连文边走过来边厌烦地骂,“林水玉,大晚上地你喊什么呢!”他今天和同窗喝了不少酒,现在正头痛呢,想着那些同窗的家世都比自己好,正心烦怨念着,就听到这宛如哀嚎一样的叫声,一瞬间真想抄起个柴火再过来。
林石磨看着满脸厌烦的大儿子,苍老的面容上皱纹遍布,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浅浅叹了口气,率先推门进去。
赵三花听到动静看向老伴,脸色难看。
林连文跟在身后一抬眼,就看到林清青白着一张脸像死人一样,娘和林水玉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脑子不算蠢,当即明白了什么,脸色也渐渐变得难看,朝母亲确认:
“林青怎么了?”
“死了。”短短一段时间,赵三花已经想好了对策,此刻看着儿子的表情,询问道:“昨天你找我拿的五两,还剩多少?”
林连文愣了一下,皱眉,“没了。”
“没了?!”哪怕知道儿子会花掉,但是赵三花还是没想到,五两银子能在两天内花完,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怎么会……你怎么花的,文儿,那是!那是……”
林连文还没被母亲用这种指责的语气说过,当即不悦,“我花的都是正经要用的!这几年书院的同窗宴请我多次,我当然要回请一次,而且明年考试,我和周嘉易一起,自然要和他打好关系,我还嫌送的东西寒酸呢,你什么都不懂,妇人之见!”
赵三花虽然对家里的两个哥儿横,但是对于这个读书的孩子是没办法的,而且,她确实不懂,见儿子生气后还是小声劝他,“是娘不好,我是想着明年也给水玉找门亲事,彩礼留着,该给你找个人伺候了。”
听到这里,林连文脸色终于缓了下来,没好气地道,“林青都死了,怎么办,萧家没看到人能吃亏吗?”
“还能怎么办?让水玉过去,他家还占便宜了呢,水玉才15。”赵三花想到那笔还没见到的彩礼,再看旁边一副死人样的林水玉,越发生气,“你别学来青给我作幺蛾子,萧与山是猎户,嫁过去你不愁吃喝,到时候再拿点东西回来,你哥考上了你也有个靠山,他家也不敢看轻你。”
林连文听到问题被解决后冷哼一声,表情也没那么难看了,虽然可惜林水玉白白嫁人,但是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至于那个一直忤逆自己的弟弟,林连文一向不喜,这会儿死了,他也只是在看到的第一眼惊了一下,随后想到的就是已经拿到的彩礼该怎么办了。
钱已经让他花了,退是不可能退的,萧家那个猎户可是看了林青的身子,本就是他们有错在先……
想到起因都是因为林青前天撞头,林连文越想越烦,厌恶地看了床上的人,然后就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床上的人却浑然不觉,还扯了扯干裂的嘴,露出个宛如恶鬼的笑。
林连文惊恐万分,看着母亲不解的眼神,抬手朝那边指了指,看到林青手还动了动,似乎要朝自己抓来,终于忍不住怪叫一声,白眼一翻直挺挺往后倒去。
林家瞬间兵荒马乱。
赵三花和林石磨扶起软着身体的大儿子后,看着还一脸失神的林水玉,终于忍不住,一巴掌甩了过去。
“你是死人吗?看见你哥倒了都不会伸手扶一下!”
林水玉动作缓慢地捂着脸,然后用一种麻木又诡异的眼神看着母亲,然后轻声问:“娘,你之前跟我说的,等大哥考上了,再让我嫁个好人……”
“那不是林青死了吗?”赵三花看着小儿子的眼神也有点怵,害怕他一时激动会做出什么蠢事,瞬间缓了语气,“嫁谁不是嫁,等你哥考上了,你的底气也就有了,谁敢待你不好。”
靠着林石磨的林连文被掐醒,他惊恐地看着赵三花,“娘,林青睁眼了!他刚刚要找我索命!”
赵三花脸色一变,转身看向床上,就对上了那个一向执拗的二哥儿的眼睛,漆黑无光,幽幽看着他。
饶是赵三花一向胆大泼辣,此刻还是被吓到了,但是儿子就在身后,她僵滞片刻后,还是大着胆子问,“青哥儿,你是活着是怎样?”
林清已经醒了一会儿了,但是看着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脑子什么都没有的他很快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他脑子里什么记忆都没有。
紧绷的环境让他的头脑快速转动,并且决定先观察观察再做决定,哪怕快渴死了也不敢轻举妄动,然后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根本来不及做别的反应,林清只好干巴巴地笑了笑,试图做个手势示意他想喝水,接着就看到那人水灵灵地倒下了,兵荒马乱。
然后是他一辈子没听过的谩骂声铺天盖地砸下来。
林清气得要死,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瞪了一会儿头还痛得厉害,最后憋屈地闭上眼睛。
赵三花似乎要把这辈子遭受的所有气和刚刚的惊吓全部发泄出来,直到周围邻居不满地过来敲门后,才捂着胸口吐气,然后指着小哥儿额头恨恨道,“看好他,出了什么事你就替过去吧!”
林水玉已经活过来了,抹了把脸后重重点头,林青的死而复生让他的境遇也死而复生,此刻他不敢再忤逆赵三花,也不敢再想刚刚娘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等三人都走后,他终于回身,看向了自己一直不敢看的二哥。
在看到了二哥那双漆黑的眼睛后,还是忍不住一个哆嗦,“二,二哥?”
“我饿了。”这么个处境,林清根本不敢把自己失忆的事情说出来,只能慢慢试探,“shui yu……,我饿了,给我找点吃的。”
从刚刚的争吵谩骂中,他大概知道了这人的名字,只是不确定是哪个字而已,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后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毕竟他喊自己二哥,身为弟弟照顾一下自己这个病人很正常的。
就是这个家看起来不太正常,那个娘和另外两个人看起来也不正常,不知道这个弟弟能不能正常点。
林水玉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不知怎么居然真的转身出去了,烛光很暗,林清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才听到门被推开的吱呀声。
林水玉看见他还好好的躺床上,总算松了口气,把米粥端过来,“我没问过娘,你明天别和娘说。”
其实娘肯定听到动静了,但是这会应该是懒得再理会,毕竟林青现在不死,吃两碗粥算什么,安安生生嫁过去就是大喜事了,别到时候活过来又因为饿不行了,那才是大损失。
林水玉把二哥扶起来,等他慢慢喝完一碗热粥后,眼泪终于砸了下来,语气怨恨声音却很轻,“二哥,你差点把我害死了。”
林清:……
“娘刚刚要我替你嫁给萧与山,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明明知道,娘是不可能退彩礼的。”
林清:?
他抓紧手感很糙的被子,心里惊涛骇浪三观稀碎,但面上还是一脸木然。
林水玉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还在边哭边说,“就算,就算为了我,你也不能寻死啊,哪怕你不嫁了,你这样做,以后我还能找到好人家吗?而且,是你自己落水被萧与山看了……”
他慢慢噤了声,看着二哥面无表情的脸,吓得只顾流泪了。
“你是说,你要替我嫁人?”林清咬字清晰,试图把这安在自己身上、如此荒诞的词当成自己空耳的问题。
嫁人,他男的怎么嫁人,入赘吗?
林水玉听到这话,当即不悦,“你已经醒了,自然是你自己嫁过去,二哥,你还想害我吗!”
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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