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仙渡原本没注意，现在听夏侯冲这么一问，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上有“香味”。
这香味是在血色纹路狠狠“扎”他血肉后才散发出来的。
裴仙渡五感敏锐。
他不只是能闻到香味，他甚至能清晰地辨别出这香味中含有哪些味道。
就跟香水似的，这味道很有层次，还分了前调、中调、后调。
前调是绿茶、白莲花。
中调是红杏、野蔷薇。
后调是黑玫瑰、曼陀罗、水仙。
这当真不是天道在借着香味骂他吗？
裴仙渡颇感糟心，敷衍说：“哪有什么香气？赶紧睡觉。”
“真没香气吗？”夏侯冲鼻尖挨到男人的脖颈上，肌肤擦着肌肤，缓缓嗅了嗅，“嫂嫂，要不是你今晚揍了我，我真怀疑你现在身上擦了合欢香。”
合欢香，顾名思义，当然是引诱人想要合欢的香物。
裴仙渡嘴角抽了抽，天道这是想他跟夏侯冲交欢？
“你现在想要？”
黑夜里，裴仙渡突然发了问。
夏侯冲没想到男人会问得这么直白，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声音略有些低哑地说：“想。”
裴仙渡一脸正经地说：“我明白了。”
夏侯冲心跳快了起来，“嫂嫂，你难道真的要……”
声音戛然而止。
裴仙渡手起手落，毫不留情地把小瘸子打晕了过去。
交欢是不可能的。
要是必须通过这种方式活命，那他就跟天道拼命。
虽是把人打昏了，但裴仙渡还是任由小瘸子的手搭在他的腰上。
毕竟肢体接触能免除疼痛，他可不想今晚再突然痛一下，搞得他觉都没法睡。
这一晚，裴仙渡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有个无比巨大的影子在他面前晃动，用威严粗犷的声音质问他：“你为何不跟夏侯冲合欢？”
裴仙渡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没好气地说：“我跟谁合欢关你屁事！”
那声音雷霆震怒：“你不跟他合欢，怎么‘虐身’呢？”
裴仙渡半眯起眼睛瞧了瞧那硕大的影子，逆着影子的投射方向一看，隐隐瞧见了一个躲在暗处的身影。
他一步一步悄悄走了过去，哂笑说：“我揍夏侯冲一顿，难道不叫‘虐身’？”
那声音愣住了，好半天才说：“这、这不太一样吧？”
裴仙渡慢慢靠近那身影，嗤笑说：“怎么不一样？反正都是虐身，我揍夏侯冲一顿，打得他都下不了床，这不比合欢更‘虐身’？”
那声音想了半天，问道：“那你怎么‘虐心’呢？你总得要跟夏侯冲好才行吧？”
裴仙渡离那身影只有一步之遥了，阴恻恻地笑说：“他想跟我好，我偏就不跟他好，我就跟他对着干，这还不够‘虐心’吗？我让他求而不得，虐得他一辈子都没法释怀。”
那声音迟疑地说：“可、可本来该他虐你的呀，这怎么全成了你虐他呀？”
裴仙渡已经走到了那身影面前。
只见，那身影是个萌萌的小娃娃，长得相当喜气，看着四五岁的样子，辨不出性别。
靠着光影效果，小娃娃制造出一个大大的影子，假装自己是个“庞大”的存在，就连那粗犷的声音也都是装出来的。
裴仙渡狞笑一声，一把抓起那小娃娃，“好啊，你！原来是你这小屁孩儿在这儿装神弄鬼！”
“啊！”小娃娃惊叫了一声，两个小短腿儿在空中拼命晃动，“你放我下来！”
“放了你？”裴仙渡单手揪着小娃娃的衣领，提着人晃了晃，忽然反应过来，“你就是天道吧？”
小娃娃满脸惊愕，没想到自己被认出来了。但他很快就摆出倨傲的样子，明明自己还被裴仙渡提溜在半空中呢，却双手叉起小胖腰，抬起一张小胖脸瞪人家，“知道了还不放开我？”
“怎么会有你这么‘小’的天道？”裴仙渡越想越不对劲，忽地福至心灵，“哦，我知道了！你抢了我的气运是不是？你这个发育不全的天道，把其他小世界的男主抢过来，吸人家的气运来发育自身。还说什么奖励我气运呢，结果这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我、我没有！你胡说！”小娃娃扭了扭小胖腰，用力从裴仙渡手里挣脱开，一落到地上就拔腿逃跑。
“你给我站住！”裴仙渡气惨了，“你还我气运！”
“我又不是故意抢你的！”小娃娃两腿儿跟踩了风火轮似的，都快跑出残影来了，“修真界飞升的时候就是会出现时空裂缝，修者就是会有被其他小世界天道吸走的风险啊！尤其是像什么龙傲天男主啊，气运那么强，就是很容易被别的天道命中吸走啊。我这是被动技能，又不是主动吸你！”
“去你的被动技能！你给老子站住！”裴仙渡怒发冲冠，追着小胖娃狂碾。
小胖娃发足狂奔，大声辩解：“你被本天道命中吸走，其实也是飞升考验的一环啊！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体肤[注]！’你要是能经受住本小世界的考验，那就是通过了最后的天道考验，你就能重返修真界成功飞升啊！”
“我信你个鬼！”裴仙渡都要气死了，“你给我站住，把气运还给我，立刻送我回修真界！”
“我说的都是真的，天道不打诳语！”小胖娃拼命狂跑，“你知道有多少被其他天道命中吸走的修者从此一蹶不振吗？他们自怨自艾，自暴自弃，破罐破摔，从此就回不去了！”
“还有的修者被新的小世界吸引，直接忘了修真大道，沉沦于红尘俗世，从此更是回不去了！所以你被本天道吸来这里，其实是天道的最后考验懂不懂？过了这一关，你才算是真正的修道成功了，你就能成功飞升了！”
“放你的狗屁！”裴仙渡追了半天追不上，始终跟小胖娃保持了两步远的距离，气得他脱下一只鞋子，直接砸了过去。
“嗷！”小胖娃的胖屁股被砸中了，惨叫着跳了一下，跑得更快了，“其实你又不亏，只要你肯努力……嗷！不准再砸我屁股！”
“再敢跟老子画大饼，老子抽烂你屁股！”裴仙渡狂追不止，气得面目扭曲。
他这几百年吃大饼都要吃吐了，谁再敢给他画大饼，他就跟谁不共戴天！
整个梦境都是你追我赶的场面。
裴仙渡追了一晚上的小胖娃，又累又气。
第二天醒来，裴仙渡都还一脸的怨气。
偏他还感觉腰侧有个滚烫的硬物抵住了他。
裴仙渡怨气更重了。
夏侯冲闭着眼睛，光着膀子搂着他的腰，睫毛微微颤了颤。
“我知道你醒了，给我把手拿开。”裴仙渡黑着脸说。
夏侯冲这才讪讪睁开眼，恋恋不舍地把手收了回去。
天光大亮，床上的小瘸子仅胯部盖了点被子，修长的腿交叠着露在外面，雪白的上身也露在外面，欲语还休，充满了撩人感。
裴仙渡无语了，他昨晚竟是跟个“裸睡小瘸子”一起相拥而眠了吗？
“嫂嫂，”夏侯冲黏糊糊地挨过来，双手撑在他两侧，暧昧地困住他说，“我这不都是正常的晨间反应嘛，你还不是一样的会有？”
还真没有。
他修道三百年，早已经把这世俗的**给修没了好吗？
裴仙渡一把推开小瘸子，面无表情地下了床，拉开衣柜，取了套衣服扔到床上，“自己赶紧把衣服穿好。”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衣服正好落到了夏侯冲的头上。
夏侯冲扒拉开头上的衣服，只见得男人怨气冲天地走出了厢房。
就这么看着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夏侯冲忽地嗤笑了一声。
他就看裴混蛋还能跟他正经多久。
……
……
六月份的天气，正逢上梓州的雨季。
天才蒙蒙亮就下了场小雨，空气很潮湿，裹着一股青苔的味道。
裴仙渡从西厢房出来后，径自去了柴房。
门一打开，就看到木桌上坐着个人。
这人太魁梧了，耸在那里，跟座小山似的。
“你醒了？”裴仙渡不免有些惊讶。
这位军爷虽然受伤不算重，但毕竟在河里至少泡了两天。
他昨晚把人捞回来，虽说做了顿救护操作，但鉴于条件有限，救治手法很粗糙。
结果这军爷休养一晚就醒过来了，而且还能坐起来，看着身体也不怎么虚，甚至好像当场跟人打一架都不成问题。
这身体素质未免过于优越了吧？
“嗯。”军爷点点头，有些警惕又有些茫然地看向他，“你是……”
“我是这儿的主人家，姓裴，名仙渡，家中行一。”裴仙渡走上前，伸手就往军爷脸上去。
“原来是裴兄。”军爷抱拳行礼，一见他手过来了，连忙往后一躲。
裴仙渡知这人会错了意，解释说：“我是想看看你发烧没有？”
军爷有些尴尬，“应该没有。”
裴仙渡坦坦荡荡地收回手，问道：“还未请教足下尊姓大名？”
军爷沉默了片刻，有些犹豫地说：“我不记得了……”
裴仙渡面露错愕，“你失忆了？”
千算万算，他却万万没算到会救个失了忆的军爷回来。
那这有什么用啊？
他难道就白忙活了？
[注]“天将降大任……”本句出自《孟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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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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