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贵人死了。
她的腰被咬穿,在水里流干了血。
很长一段时间内,慕曦行都没有反应过来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是想去和萧贵人交朋友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嘶……”
望珣无奈停止上药,看向她黯淡的眼睛:“抱歉,小主,我会再轻一点。”
“嗯……”
萧贵人留下的伤口又长又深,两个宫女等萧贵人落水后才突然恢复神志一般站起来。去喊人的喊人,来扶她的扶她。
当时茯苓看着她脸上的伤口,似乎很心疼:“小主,怎么会这样?痛不痛啊?”
痛不痛的,你刚才干嘛去了?为什么背对着她跪下?真那么担心,当时就该来救自己不是么?
转念一想,这话或许也对茯苓不公平。
可能这个世界的设定就是这样,主子们大打出手时,下人们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是对方先出手的吧?】望珣用频道和她交流。
【嗯……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那样了,所以关为了保护我才会把她撞到水里。】
【齐飞璇没有告诉你吗?其实不奇怪,这个世界里的宫妃都是如此,一言不合就会出手。】望珣说,【你也不必感到愧疚,毕竟她们只是NPC。哪个唤醒者没杀过几个NPC呢?至少萧贵人一死,我们的嫌疑人就少一个了。】
慕曦行垂下头,鸦羽般漆黑浓密的睫毛掩住所有心绪。
她知道的。
第一次执行任务,齐飞璇就毫不手软切掉了橄榄头的手,对保安状的怪物也是赶尽杀绝。
但她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是因为萧贵人长得不怎么像怪物吗?
可她明明又有腮,还用指甲掐慕曦行的脸。
而且……NPC不是应该会复活吗?萧贵人却完全没有复活迹象。
望珣见她还是低落,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真的没事。你醒来之前,我们也弄死过几个NPC呢。】
【啊?】
【一开始我们也没想到,杀掉的NPC就真死了。】望珣眼神悠远,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画面,【似乎这个世界的设定就是这样。噩梦中心没想让她们活,反而觉得她们死得不够快,所以各个宫妃才都是火药桶,一点就炸。】
【你是说……】慕曦行一怔,【噩梦中心喜欢看嫔妃自相残杀?】
【应该没错。】
怎么会有这种事?
慕曦行想不明白了,噩梦中心自己也是妃子啊?
不过……
说到底,她为什么要建立一个以后宫为中心的噩梦世界?
后妃的**和恐惧会是什么呢?
想要得到皇上的爱,想要高升,想要生下皇子……
害怕被下毒,害怕不得宠,害怕孤独寂寞……
但这是所有后妃的困境和**,基本排除不了任何人。
【我今天也得到了一个线索。】并不介意慕曦行沉默,望珣自顾自说了下去。
【什么?】
【无论噩梦中心是谁,她最恨的人一定是丽贵妃。】
慕曦行一下来了精神:【你见到丽贵妃了?】
就是传说中那个一直闭门不出的丽贵妃?
【是,我今日得到机会与太医师父一道去丽贵妃寝宫为她诊脉,结果却看见……】望珣沉默一会儿,【我让羲和帮我把那一段录下来了,你要自己看看吗?】
【当然。】慕曦行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望珣会有这个问题,好不容易得来了线索,她自然想看一看。
【画面并不怎么好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慕曦行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先前去齐飞璇宫殿时,慕曦行以为妃位的寝宫便足够富丽堂皇,但如今透过望珣的眼睛看见贵妃住所,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整个寝殿内随便一副字画看着都价值不菲,即便是地板好像都用了些与众不同的材质,一尘不染,能清晰反射出人影。
但若只看见画面还好,羲和的记录保留了当时望珣的完整五感,所以随着望珣踏入的一刹那,慕曦行便感到有些不对。
好臭。
是什么这么臭?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闻到如此令人作呕的臭味,像是馊了的鸡蛋和死老鼠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殿内熏得名贵熏香不仅掩盖不了这股味道,反而将其变得更加古怪混沌。
如果当时去的是慕曦行本人,她只怕当场就要吐出来。
望珣定力却比她好得多,似乎不受这股恶臭影响,还跟着老太医继续往里走。
走着走着,她看见了缥缈绚丽的杏色床帘,周围站着几个面色如常的侍女。
越是靠近这里,那臭味便越是浓重,不难猜出,臭味源头便是躺在这床帏后的人,也就是这座宫殿的主人——丽贵妃。
饶是慕曦行已经对此有所猜测,等床帘真被掀开的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干呕几声。
丽贵妃的头部是猪头状,艰难又迟缓地喘着粗气,她的躯体肥大臃肿,全身都被纱布包裹,那纱布已不是原本的白色,上面渗透着丝丝缕缕的黄黑色液体,但即便包裹得那样紧实,黄黑色液体仍然透过纱布浸染了她身下的床单和锦被。
慕曦行明白为何之前望珣会说噩梦中心一定恨她了。
丽贵妃的封号是“丽”,又位至贵妃,可见曾经一定很得皇上喜爱,如此女子,绝不可能当初就是如今床铺上丑陋臃肿的模样。
她身上的每一道疤痕、每一个创口、每一坨不合常理的肥肉,都是噩梦中心对她恶意的具象化体现。
就像大壮恨永远,并不直接抹除它,而是把它留在自己身边一遍遍折磨,一遍遍杀死,这里的噩梦中心同样不肯直接让丽贵妃解脱,反而让她以最不堪入目的方式继续活在这世上,曾经的荣光与曾得到的爱,如今都变得遥不可及,但即便如此还要挣扎着苟延残喘。
为什么噩梦中心会对丽贵妃产生如此深刻浓重的恨意?
事到如今,慕曦行觉得嫌疑人又可以减少两个,一个就是已经成了这副模样的丽贵妃,另一人就是太后。
婆婆自然是有可能恨儿媳的,但那种恨不应该这般体现。毁掉一个女子的容姿,怎么看都更像是情敌做法。
也就是,皇后和清妃其中之一。
以往推断出噩梦中心身份或是噩梦核心靠得都是关键NPC,这里的关键NPC几乎可以确定就是丽贵妃。
只要找出究竟谁这样恨她,兴许就能知晓破局关键。
眼珠转了转,慕曦行问:【齐飞璇看过了吗?】
【看过。】
【那她怎么说?】
【她觉得很苦恼。她搞不懂皇后,清妃又在禁足。】
也就是说,齐飞璇的看法与她大致相同。
清妃一时半会儿谁也无法接近,还是得从皇后下手。
但如果齐飞璇一个高位嫔妃都难以与皇后相交,她一个贵人恐怕都不在人家眼里。
看穿她的心思,望珣笑了笑:【你们两个思路也太局限了,都没想过还有我这个队友。】
嗯?慕曦行有些疑惑。
望珣身份是新入宫的太医,外男与妃子间不可有什么私交,更别提要送什么东西给妃子,那就是更严重的私相授受了……
等等。
慕曦行转过弯来了。
恰恰就是因为他是太医啊。
谁说芯片一定要装在手镯里?他可以给谎称妃子生了病,给她们喝点中药什么的,如此……好像也不行。
谁会整天把中药带在身上?除非他开的药是羲和毒素,直接一剂下去见分晓。
可往日里最反对直接使用羲和毒素的不就是望珣吗?还是这诡异又烦人的深宫搅得他也受不了,只想尽快完事休息去了?
望珣见慕曦行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又再摇头的,心知在她沉默期间肯定想了很多有的没的,失笑道:【在想什么呢?都不说话?】
【你……】慕曦行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想直接用羲和毒素?】
【嗯?】望珣有些诧异,【怎么会这样想?】
【不然你作为太医还能怎么与妃子搞好关系呢?与她们偷情吗?】
“噗嗤”。
望珣没绷住,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很快他便清了清嗓子,又将笑容收敛,换上相对正经的表情。
【你就没想过,我可以给妃子开几味药,做成安神香囊,要求她们随身佩戴吗?】
哦……慕曦行一拍脑袋,原来还可以这样!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那那那,你就给皇后和清妃都准备两个安神香囊,如此我们就能知道究竟谁是噩梦中心了对吗?】慕曦行兴奋道。
望珣却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皇后位高权重,我才是新进宫不久的太医,轮不到我给她诊脉。但刚刚被禁足有些大势已去的清妃嘛……倒是有些机会。】
慕曦行原本有些失落,心想齐飞璇说自己搞不懂皇后,是不是又要派她去和皇后交朋友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啊,现在嫌疑人基本就在皇后和清妃之间了,两人的几率分别是50%,只要能排除一个,剩下一个就铁定是这次目标了。
眼睛又有了光彩,慕曦行拍拍望珣的肩膀故作深沉:【既如此,就靠你了,望太医。】
【这是自然。】
两人正高高兴兴聊着天,茯苓忽然从外头跑进来,附在慕曦行耳边说:“皇后娘娘那边来人了,说是要您午后去凤仪宫一叙。”
慕曦行一惊:“为什么?”
“好像说是要问问您萧贵人的事。”
慕曦行好不容易恢复的神采又在转瞬间覆灭。
还以为好不容易不用去和别人打交道,可以把一切托付给望珣清静一阵了,谁想到她不去找人家,人家倒是主动来找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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