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之仔细辨认，戒圈上缠绕着枝叶，偏右的位置绽放着一朵花，和一半的花骨朵。
他斟酌着回答：“是，袈罗花？”
不用云程说，光看他的反应——眼睛微微睁大，弯起嘴角掩不住的笑意和开心。裴瑾之就知道他这一关是过了。
当年被炙骨丹刺激，面对各宗刁难，承受蚀骨之痛也未曾紧张的裴瑾之，此刻在看见自家师兄的笑颜时，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难道，这就是师兄说的耙耳朵？
裴瑾之想，这样的感觉并不赖。
而和恋人达到心有灵犀成就的云程喜滋滋介绍着他的设计心路：“我原本一直想不到我们的戒指该雕刻什么样的花纹，所以其他都完成了。后来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用袈罗。袈罗花生花开不败，四季不谢。裴瑾之，我希望我们的感情也是。”
不知道为什么，确定了感情后，独自面对裴瑾之，云程可以称呼他师弟，却不好意思喊他的名。
似乎只有这样连名带姓地称呼，才能让这样有点矫情的话顺利地说出口。
好在，哪怕他心间的弯弯绕绕裴瑾之不十分明了，也能捕捉到一点云程藏在跳脱语气之下的羞郝和试探。
裴瑾之珍惜地与他十指紧扣住，低头郑重地在他额间一吻，“海岳尚可倾，吐诺终不移。”
他们回去的时候，正逢周兮和步珞一准备来寻他们，时间差不多了。
四人戴上兜帽，朝销金阁走去。
骰骄早早地候在那儿，身边跟着一个销金坊小厮，那人手捧着一个盒子，木然地看着前方。
云程留意了一下，小厮似乎是看不见的，眼瞳是正常人瞳孔的一半大小，眼白占了眼睛的大半。
一直到他们走近，小厮都未曾动一下。
骰骄笑着问好：“诸位可跟随甘一至最内城，预祝各位大人一帆风顺。”
说完，他拍了甘一两下。
甘一像是从虚无状态中抽离，略点了下头，便径直离开，没有理睬几人。
云程连忙快速跟上，销金阁离城门很近，快走出时他回头望了一眼，骰骄依旧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
甘一走到城门边，骤然停住。
他将糕点盒放到地上，双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交叠在一起放在眉间，眉心一道亮光闪过。
甘一的手开始在虚空中滑动着，那似乎是一种很复杂的图案，具有某种特殊规律。但云程几人并没有看明白，只是裴瑾之皱了皱眉头。
随着甘一越写越快，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黑洞，那是一种吸尽一切的黑，云程只盯着看了不到三秒，便一阵眩晕。
忽地，黑洞边缘出现小幅波动，云程几人来不及反应通通被吸了进去！
黑洞中，云程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的五脏六腑都在颠簸旋转，一阵又一阵的恶心感不断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云程都快感觉不到他的手脚和器官了，终于旋转停了下来。
最内城魔宫墙角边突然出现一个黑洞，接着就像一个巨大的怪兽吃到不好吃的猎物一般，吐出五个人来。
黑洞消散，那一片区域起了白雾。
甘一早有准备，稳稳当当站在地面。
周兮和裴瑾之则凭借着强大的意志保持着清醒，半跪着落到地面。
至于云程和步珞一就很惨了，两人的反应很大。没有任何准备地滚落到地上，摔了个狗啃食，姿势很不雅。
周兮和裴瑾之立刻去查看，还不等把人扶起，云程和步珞一已蹿起跑到路边，两人扶着墙弯腰低头齐齐“YUE”了。
剩下两个男人在后方傻眼，连忙跟过去递上清水。
吐出来云程舒服多了，天知道他刚刚在黑洞里就快憋不住了，但是担心他一旦吐了，呕吐物会旋转蔓延开，他担心周兮和步珞一会联手揍他。
裴瑾之轻轻给他拍背，看他和步珞一的面色都不太好，一人递了个烟果。
甘甜的果实冲淡了喉间的不适，云程终于缓了过来，将他和珞一弄脏的地面清洁干净，便心安理得地靠着裴瑾之休息。
步珞一啃完一个又找裴瑾之要了些备着，周兮有些纳罕：“这平日里壮如牛的小师妹难得这般虚弱啊。”
步珞一飞了个眼刀不与他计较，周兮继续戳戳：“你该学学我们大师兄，喊声师兄，哥也给你靠。”
对此步珞一捏碎了路边碎石，周兮识趣地闭嘴。
云程感叹地拉了拉帽檐：“幸好又这么个帽子，不然真是丢脸丢到魔界了。”
他们休整的时候，甘一也一直抱着个盒子等着。
云程仰望着这座在他眼前占据最内城大半城池的魔宫，并不是他想象中魔气环绕、乌鸦盘飞一般邪气。反倒是楼台亭榭，石桥杨柳，颇为古色古香，具有烟雨江南的味道。
他对这甘一道：“你进去吧，我们只到最内城。”
甘一听了，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走。
他一离开，白雾也消散，露出整片区域的原貌。
云程没有多在这儿逗留，他们离开魔宫区域，试图联系同伴。
九霜站在亭台廊桥上，有一搭没一搭投喂荷花池里的红鲤，鲤鱼个个浑圆，拖着圆滚滚的身躯缓缓游着，在碧绿莲叶间穿梭。
甘一双手捧着匣子，木然地站在一旁。
“没跟来？还算有点脑子。”九霜将手中的鱼粮尽数扔去池内，引的大批锦鲤涌来，他意兴阑珊地移开眼：“不过也聪明不到哪儿去，自投罗网罢了。”
自始至终，甘一就站在那，犹如木桩，不动不语不看，对外界的一切丝毫不关心。
九霜也没指望一个五感尽失的人能给他什么反应，他自顾自拎走果匣，吹了声口哨。
哨声短促，甘一却像听到指令的家犬，弯腰一拜后立刻转身离开。
九霜漫步在魔宫中，一直向深处走去。
*
云程四人终于在当日傍晚时分联系上之温一行，与他们一起的还有谭曦。
他们此次是用一种极为隐蔽的传讯方式，几乎不耗用灵力，所以基本上不会被人察觉，只是要求距离不能太远。
剩下十人还未联系上，想来应该没有进入最内城。
九人找了一个偏僻的破庙，布下迷幻阵法，开始交流信息。
云程将在销金阁发生的事以及他们的猜测先和之温等人说了，并询问他们这一路有无意外。
之温道：“我们和你们一样，是被人带来的。”
云程惊奇道：“你们进入的城镇也有类似销金阁这种地方？”
子颜摇头：“并不是，我们遇见一个媪妪，所以和你们一样直接从外城进入的最内城。”
周兮抓住重点：“这个一样，指的是方式？”
“不错。”子颜认真道，“听你们描述，我们似乎都是被他们用某种一样的术法直接带进的城。这个术法可以无视城与城之间的障碍，直接带人穿越空间。”
博闻强识的子颜肯定地说：“这种术法我从未见过，消耗的灵力极少，却能精准地、不引人注目的达成目的，创造的人可以说有惊世之才。”
她有些可惜：“只是，那媪妪把我们带到最内城就不见了，没有机会多请教。”
云程不禁对这位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人来了兴趣，他问道：“你们是怎么和她认识的？”
这点谭曦给他解了惑：“我们来到最外城，发现有一群魔修在欺负一个她。用绳子勒着她的脖子在沙漠里拖行取乐，甚至还有魔修当场撕扯她的衣服，要行不轨之事。子颜和子如看不下去，出手救了她。”
外城的乱象云程是知晓的，若不是他们来的地方，遇见的又是一群傻不拉几的中二魔修，他们又出手震慑，怕也是要费一番功夫。
“子颜把她扶起，我见她的黑袍全是污血，想来身上应该是有暗伤，便给了一瓶药给她。”
“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救魔修。”周兮朝他们竖起大拇指，学云程说话：“真善啊！”
步珞一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劲，一把拍掉他的手，英气的眉目瞪着他：“魔修也分好坏，我觉的子颜师姐和谭师兄做的没错，你少阴阳怪气。”
周兮撇嘴，举手投降状：“好好好，我是坏人，我冷酷无情无理取闹。暴露身份了，可别后悔。”
谭曦好脾气地笑笑：“我们此举，确实欠考虑了。但真要我们视而不见，也做不到。医者，就这点不好。”
之温则说：“谭曦，不干你的事，子颜她们行动，是经过我默许的。”
“怎么？你们互相袒护，我就是见死不救的恶人？”周兮指着自己，很不服气。
步珞一不客气：“你就是喜欢把人都往坏里想。”
“嘿！我怎么这样了？”
谭曦急忙劝：“珞一没有这个意思，别吵，别吵。”
云程扶额，又来了。
他们都太熟悉了，互相之间早过了要虚与委蛇忍受的那个阶段，肆无忌惮的暴露缺点和脾气，就像没长大一样，总为鸡毛蒜皮争吵。
他默默拉着裴瑾之远离战场，把舞台留给步珞一和周兮。
好！没突破！但也不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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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chapter 2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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