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路上,方抚月跟陈贾陪着霍安瑾坐在马车上。
霍安瑾本来是在想着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但是靠在摇晃的车壁上,他的精神逐渐涣散,然后就陷入了沉睡。
霍安瑾睡着后,方抚月跟陈贾都放松了不少。
陈贾看着熟睡中的霍安瑾,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凑到方抚月身边小声道:“姑姑,您该不会在那个山洞被人坏了身子吧?”
听到这话,方抚月回忆起了先前诱杀刺客的事,没忍住抖了抖身子。
“没有,”方抚月低声道:“我没有。”
陈贾却有些不信,毕竟方抚月这反应一看就是发生了什么不好说的事情,可是他能到霍安瑾身边伺候到底是托了方抚月的福,所以方抚月说没有那他就当做没有。
陈贾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方抚月则是缓了缓神,一边扶着霍安瑾,小心不让他磕着碰着,一边掀起了车窗上的帘子,看着天上的月亮胡思乱想。
她杀人了。
其实严格来说,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了,只是这次到底跟刘达那次不一样,那次是情急之下的举动,这次却是她刻意为之。
她不觉得有错,但到底是夺走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爹娘跟哥哥在天上看着她吗?如果爹娘看到她成了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会怎么想呢?会觉得她很可怕吗?还是会心疼她的遭遇呢?抑或是觉得她已经不再是‘方抚月’了?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今天的事她是一定不会让怀云知道的。
怀云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需要好好保护的弟弟,所以怀云只需要知道她在宫里过得轻松自在就好了,至于这其中她吃了多少苦又经历了多少危险,这都不是怀云该知道的事。
*****
回到宫里后已经是月上中天了,虽然霍安瑾在猎场已经沐浴过了,但方抚月还是安排了人伺候霍安瑾沐浴,她则领着陈贾将马车里的东西都归置好。
然后方抚月就趁着霍安瑾沐浴的功夫安排好了值夜的人,以及明天当值的人,才回她的住处休息去了,因着这天的事,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才睡着,然后就听到了‘嘭嘭嘭’的敲门声。
方抚月不太想起来,但这东宫的宫人不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大事是不会来打扰她的,她只能随手披了个外衣就走到了门前。
“谁?”
“姑姑,是我。”
方抚月听出来是陈贾的声音,疑惑的打开了门:“你这急匆匆的来找我是出什么事了?”
“殿下他做噩梦了。”
听到陈贾的话,方抚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打着哈欠就想将门关上。
陈贾眼疾手快的将门挡住,着急忙慌的解释道:“姑姑,殿下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已经惊醒四回了,奴才们实在没办法才让我来找姑姑您的。”
方抚月这才重视了起来,但是之前霍安瑾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她也不确定能不能解决,只是再没把握她也不能放任不管,便动作迅速的换了身衣服,跟着陈贾赶去了霍安瑾的寝殿。
方抚月到达的时候霍安瑾正又一次陷入了噩梦,眉头紧皱嘴唇发白,身体也一直在挣扎,值夜的宫人则满眼惊慌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看到她的到来立马用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的眼神望了过去。
看到宫人害怕的样子,方抚月挥了挥手让她下去,然后就坐到了霍安瑾的床边。
方抚月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擦去霍安瑾额头上的汗,一边抚摸着他头顶的发丝一边柔声道:“殿下,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您不必害怕,奴婢会一直在这里陪着您的。”
方抚月并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是她除了这么做也不知道怎么做了,只能试试死马当活马医,要是还不行那就只能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然而霍安瑾居然真的安静了下来。
陈贾很惊讶,方抚月也很惊讶,没想到安慰小时候的霍安瑾用的方法现在居然依旧适用。
既然霍安瑾平静下来了,方抚月就回去了,谁知道没多久陈贾又哭丧着脸跑来找她了,没有办法,方抚月只能接过了值夜的活。
这天晚上霍安瑾又做了好多次噩梦,每次都要方抚月轻声安慰加摸摸头才能平静下来,以至于这一晚上方抚月基本没有睡过,更别说离开过霍安瑾身边了。
*****
第二天一早,霍安瑾从睡梦中醒来就看到了坐在脚踏上笑脸盈盈看着他的方抚月,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分不清他是真的醒了,还是依旧在梦里。
因为这他一直梦到被人追杀的场景,他跑啊跑啊怎么都跑不掉,这才惊醒了好几次。但是后来事情发生了变化,每到他跑不动的时候方抚月就会出现,像小时候一样将他抱进怀里,那些追着他的人就都消失了。
眼看着霍安瑾呆呆的坐在床上,方抚月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殿下?您醒了吗?”
霍安瑾这才回过神来,疑惑的问道:“弦月,我记得昨天晚上值夜的人不是你啊?”
方抚月点了点头。
“确实不是奴婢,但殿下不是做噩梦了么,那孩子不知道怎么办,就着急忙慌的找到了奴婢,然后就…换成奴婢值夜了。”
“那你赶紧去休息吧,今天由陈贾陪我去上书房就行了。”
方抚月倒也不推脱,谢过霍安瑾体恤就离开了,毕竟整整一晚上她连个盹都没打,实在是困得不行了。
*****
方抚月这一觉就睡到了日落西山,醒来后她看了看时辰,正好赶上霍安瑾从上书房回来的时间,就换了身衣服去到东宫门口等着。
霍安瑾也正因为方抚月不在身边觉得哪哪都别扭,这下子可高兴了,快步走了过来,拉着方抚月的手分享起了今天在上书房里,他跟霍环还有霍珞讨论的一些趣事。
到了晚上,并不困的方抚月还是早早的上了床,作为奴婢,她可没有睡懒觉的资格,但是她还没睡着,陈贾就跑来找她了,因为霍安瑾又做噩梦了。
方抚月这次倒是没有打哈欠,而是精神奕奕的叹了口气:“就照着我昨天的来你们都不会吗?”
陈贾讪笑着回道:“姑姑,我们是按照您昨天来的,但是不行,不管是谁按照您昨天的来殿下都没有平静下来,我就差没有将贵妃娘娘身边的宋嬷嬷请过来试一试了。”
方抚月只好换了衣服过去,但是离奇的是,明明是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内容甚至一样的语调,旁的人怎么都没办法安抚住霍安瑾,但是方抚月就可以。
结果可想而知,这天也是方抚月值夜。
接下去的两个月里,方抚月不断尝试各种方法,比如让宫人穿她的衣服,让宫人用她的熏香,让宫人模仿她说话的腔调,让宫人完美复刻她的动作及力度。
但是不行,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就是不行。
然而方抚月是东宫的管事大宫女,总不能以后东宫里的宫人都跟着她的作息走吧,她只能将一些事交给了陈贾负责,还将荣养着的苏嬷嬷请了出来帮忙。
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就在方抚月想着要不要跟郑晚溪说一声的时候,宫里出了个天大的好消息。
楚嫔怀有身孕了。
这下子宫里可热闹了,楚嫔跟郑晚溪不和早就是宫里宫外人尽皆知的事了,之前楚嫔没有孩子都敢跟郑晚溪针锋相对,有了孩子后不得凡事都要争个你死我活?
霍同泽的态度也很值得玩味,他得知楚嫔怀有身孕后,一改往常后妃怀有身孕时可有可无的态度,对楚嫔的肚子可谓是视若珍宝。
楚嫔想吃什么,龙肝凤胆也给她找来;楚嫔想听人弹琴,后宫里所有擅长琴艺的妃子宫女伶人就得随时等候她的召见;楚嫔说她的宫殿太吵,跟她同住一宫的妃嫔就得连夜搬走。
霍同泽现在对于楚嫔,可以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不过万幸的是霍同泽还留有一点理智。
楚嫔要求霍安瑾去太庙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祈福的时候霍同泽没有答应,楚嫔要求郑晚溪为她抄写佛经百遍的时候霍同泽也没有答应。
所以永和宫上下对于楚嫔有孕这件事都毫无反应,依旧各做各的事,东宫也一样。
得知这个情况后楚嫔气得不行,只觉得这是郑晚溪跟霍安瑾是看不起她的出身,是在嘲讽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算是个皇子也不过是‘子凭母贱’。
这怎么能忍!
于是楚嫔又闹着让霍同泽给她举行盛大的生辰宴,最好将全京城的王公贵族都请过来。
霍同泽竟也陪着她闹腾,不过就算他是皇帝也不好强迫人家参与宴会,加上谁都知道楚嫔跟郑晚溪不对付,所以各家来的人并不多,有的人家直接派了个侧夫人过来应付,甚至还有胆子大的直接称病没来,这就让楚嫔更生气了。
听到这些事后,方抚月跟东宫的一众宫人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但是笑着笑她就停了下来,因为她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或许可以利用楚嫔将景王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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