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冒头

第二日清晨,唐比辰从睡梦中醒来,发现阿爹依旧坐在自己身边,背靠在软榻后的墙上,脚搭在地上,以一个一看就不怎么舒服的姿势睡着,手却还虚虚搭在自己的背上。

唐比辰一时心疼内疚,她“噌”地一下坐了起来,打算把软榻让给阿爹,谁知她刚一动,周行就醒了。

“禺儿?”周行睡眼惺忪,将眼皮勉强撕开一条缝,眼底还挂着俩重重的乌青,“好点了吗?”

给周行一问,唐比辰下意识将手覆在玄窍之上,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好像没有什么不适了。昨日折腾得她死去活来的痛楚,竟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无踪了。

“我没事了,”她一下子蹦下榻来,把周行往里面推推,“阿爹,你睡会儿吧,我出去买点朝食回来。”

周行见女儿如此关切,心中熨帖,也不推辞,从善如流地躺了下去。

唐比辰进内屋穿好了外衣,方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她以为终于能让阿爹好好补补瞌睡,殊不知她刚一离开,周行便被一个坏消息给薅了起来——舒云麟死了,线索中断。

又一次被人从睡梦中惊醒,周行只觉头痛欲裂,他用力揉着太阳筋,眉毛拧成了八字:“舒云麟怎么会死的?发生了什么?”

“我们的人一直在舒家门外盯着,昨日夜里,大约是四更已过,舒云麟一身中衣被撵出门来。他失魂落魄地在家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径直往城外走。

我们原想着,他可能会去联系不距道,便跟在他后面。这老头走得慢,及至出城,天早已大亮了。他一直走到了城郊的树林里面,彼时蜀王正在山野打猎,一箭射中了舒云麟。”

周行语气转厉:“你们没有出手救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线索断在面前?”

“回大冢宰,非是属下救护不力,那舒云麟并非死在箭羽之下,而是在蜀王射出箭的那一刻,便魂飞魄散了。属下见此,只道不距道恶逆就在左近,不敢贸然出手,怕打草惊蛇。”

“在中箭的前一刻毙命,看起来像是有人附身于舒云麟的身上,为避这一箭的痛楚,弃身而去,”周行闭着眼睛,又用两根手指不断按压鼻梁,“你们可察觉到当时那附近有没有什么魂魄或是元神一类的?”

“未曾察觉。”

“舒云麟死了,不距道恶逆出现了吗?”

“未曾出现。”

周行放下了手,再睁开眼时,目光已是灼灼:“恶逆同不距道的联系断了吗?”

“邪气依旧,联系应该不曾断。”

周行沉声道:“看来他们还有别的联络人,舒云麟已经是弃子了。你们跟踪的时候,可有露出行迹,让他们察觉?”

僚佐道:“属下跟踪之时皆是无比小心,当不曾露出行迹。”

周行道:“既然那舒云麟能充当联络人,是因为他碰过那令牌信物,下一个联络人怕也是如此。你们且去查查,除了舒云麟,还有谁碰过那信物。碰过的,都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是。”

周行这边公私两忙,石方巳那边却也是忙得脚不点地。

林遐的新铺子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门脸上的招牌却依旧是光秃秃的。今日石方巳自备着笔墨纸砚,前来帮林遐题写匾额。

他到的时候,林遐还没到,铺内空无一人。这铺内也没有写字的桌椅,只有两个将来预备放布匹的桌子。

石方巳倒也不以为意,他将一张麻纸铺在了上面,接着滴水研墨,提笔挥毫,“提花坞”三个大字便出现在麻纸上。

石方巳退后两步,满意地看了看,正要搁笔,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抚掌赞道:

“提、花、坞,这三个字已有二王神韵了。你这几年的字,竟没白练。”

石方巳回头一看,进来的正是来阁宝。

“过奖,”石方巳客气应道,“瞎写而已,也就是蒙林娘子不嫌弃。”

石方巳说着便将笔搁下,去收拾笔墨纸砚,打算一会儿就把这幅字送去刻个匾额。

他自顾自地做事,竟是把来阁宝晾在了一边。

说来他的确也是看不上来阁宝这个人的,毕竟他曾见过这来阁宝在孕妻面前如何作威作福,自然不屑与之相与。更何况,这来阁宝素来不学无术,也就是他老丈人教他认得几个字而已,他能知道什么二王?

等等,二王?

来阁宝怎知自己这些年在练二王?

适才来阁宝的语气措辞,也不似他平素的粗鄙。

一个令人惊悚的想法,从石方巳的心底冒出头来,他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来阁宝。

果然,见来阁宝抄着手,一脸幽怨地望着自己:“阿巳,换了一张脸,你就不认识我了吗?”

来阁宝皮囊之下的灵魂,竟当真是已经被封印在北斗印的风不休!

“小风?果然是你!你如何会变成这样?”石方巳大是惊愕,接着他又狐疑地看着对方,“你不是已经......”

风不休接话,“我不是已经被你那相好给埋起来了呗。怎么会站在这里?”

“小风,你......这些日子还好吗?”石方巳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

“好得很,”风不休笑意盈盈地看着石方巳,来阁宝那蠢钝的面容上,竟露出了几分与原身格格不入的机滑,“阿巳,我好想你,这两年,我拼尽全力想要出来找你,终于给我联系到了外面的人,可惜上个联络人太弱了,顶不上什么用。不过好在我又换了一个身体,如今这个身体的容貌长得虽不如我,倒也看得过去。”

“你这是魂魄逃出来了?”石方巳有些诧异,眼中放出光来。

风不休摇摇头,神色又转出几分不耐:“那倒没有,不过是借着术法,好似放风筝似地,在地下控制着这具身体而已,并不如何得心应手。”

石方巳见风不休这样,心中也是难受,他上前一步,重重按住风不休的肩膀,安抚道:“小风,你且忍耐一下。我在想办法,一定救你出来。”

风不休刚拗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闻言忽而冷笑起来:“救我?你就假惺惺吧。我们陷入封印之日,你就在左近,怎么不见你来帮忙?”

石方巳面上显出几分痛苦的神色,他看了眼铺门,见无人进来,方才压着嗓子道:“小风,你明知道我那日也是别无选择。”

“是啊,我当然知道,那日式溪也在场,你心里只有你的式溪。你怎么可能帮我们,去对付自己心尖上的人,”风不休格开石方巳的手,“就好像你明明有办法破除封印,却在那里假惺惺说什么,要想办法。”

“小风!”石方巳加重了语气,“我哪里有办法!”

风不休冷脸相对,眸中厉色一闪:“你有!小以在人境埋下了八核,你完全可以借助八核的力量来破除封印!”

石方巳脸色一僵,缓缓摆首道:“小风!那八核是毕有以埋的。她又不曾告诉过我,我怎么可能知道在哪里?”

风不休勾勾唇角,冷笑道:“你不知道?即便你不知道,别告诉我你算不出来。”

石方巳神色亦是一沉,“你既如此说,我便也不瞒你。莫说我现在未必有把握能破除封印,即便我有这个能力,我也不愿意救什么不距道。我同不距道之间,早已一刀两断。”

风不休听罢又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等他笑够了,方才道:“阿巳,你说,若是周行知道了你的秘密,知道你当年做了什么,他会作何感想?”

风不休贴近石方巳,不知又说了句什么,方才退开一步,欣赏着对方越加苍白的脸色:“......你说他知道了还会认你吗?”

“小风!你别一再逼我!”石方巳厉色作声,“真逼急了,大不了我这条命还给你们,咱们总归能有个了结。”

风不休见他如此,将脸上的得意一收,又露出几分幽怨来:

“阿巳,即便你对他们无情,那对我呢?当年,是你把我带进那水深火热的地方,结果你拍拍屁股走了,留我独个儿在那不见天日的地狱挨着日月。”

风不休一番话,说得石方巳哑口无言,石方巳终是有些颓然:“小风,当初是我做事情欠缺了考虑,是我对不住你。但是我既作出了选择,便不会再走回头路了。”

风不休闻言,目光中有愤恨闪过:“石方巳!你也忒无情了些,难道你的眼里当真就只有你的式溪吗?”

“来郎?!”

风不休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个诧异的女声。

“你怎可对石郎君如此无礼?!”

石方巳同风不休吃了一惊,齐齐回头一看,门外一个女娘扶着门框,挺着个大肚子,正瞪着风不休。

那女娘正是俞在渚。

这几年俞家从关中一路逃难到蜀中,路途艰辛自不必说,择定锦官城后置地买屋也并不轻松,这当中,石方巳他们一家也没少出手相助。

更别说林遐回来之前,俞家也曾有过一段入不敷出的时间,特别是俞在渚上次生产后,邹明安不让女儿动针凿,来阁宝又是个不顶事的,并不能往家里拿一分钱不说,还要供着他挥霍,俞家那段时间一度也是艰难的。

石初程许是看出了什么,便时常带着他从河里摸回来的鱼,去看俞在渚。

这份情,俞在渚也一直记着,她知道石初程这孩子对她是有感情的,可是孩子能这么做,必然也有家长的默许,甚至于是引导。是以俞在渚对石方巳感激中还带着敬重。

俞在渚今日过来是来找林遐的,不想刚走到门口,却听到了来阁宝对着石郎君咆哮,她心底自然又惊又怒,当即出声喝止。

可俞在渚这个人,一贯的温婉和善,此刻即便是惊怒交加,依然还是软软的模样,没有半分威慑力。

吼来阁宝可能还有几分用,可惜对象是风不休,不光没有半点效用,反而平白得罪了对方。

而这个人,偏偏不是俞在渚一个凡人女娘可以得罪得起的。一条凡人性命,风不休哪里看在眼里,更何况,这家伙如今正在气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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