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不休

“当日的状况实在是太混乱了,我......我不大记得了,”石方巳面色犹疑,含糊一下,又继续道,“我那时渐失五感,已经决定在邛都山中等死了。后来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昏迷了过去。之后便是浑浑噩噩的,等我彻底醒来,其实已经是你来的时候了。”

周行当然看出来石方巳这个“记不得”是有水分的,可他也并不深究,只是静静听着。

“那三百年,我其实也不大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是小风,以不距道的秘法供养着我,让我得以一直延续生命。”

石方巳说到此处,喟然一叹:“若非他在外相护,我也是早早便去了,你我又哪有重逢之日。”

周行“嚯”地一声站起来,按住石方巳的肩头:“那是不是说,如果香火耗尽,你只要回到那个神台就又能继续延续性命?”

“应该是可以的,若是有一日,我不行了,你把我送到邛都山就行。小风知道该怎么做。”

周行脸色大变:“你要不行了?之前风不休说你快不行了,你还说他是诓我!”

石方巳反手压住周行的胳膊:

“式溪,你别急,我没事。我只是说如果我有事,那也是一条退路。阿遐匀给我的香火也是能撑个二十年的,这二十年,难道咱们想不到办法吗?即便是到时候香火耗尽,我也不过渐失五感,哪里就不行了?”

周行闻言,面色稍霁,只是切切叮嘱道:

“你若是有事,千万要告诉我。”

“自然,”石方巳忽像是想起了什么,岔开了话题,“对了,还有件事儿,小风曾经告诉我,他母亲是死在玄天台手里的。”

“什么?竟有这事?他母亲犯了何事?”

石方巳依旧是摇头:“具体的别说我不知道,小风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玄天台不会无故杀人,必然是她犯了玄元律,可惜大变之后,玄天台卷宗泰半都没了,不然也可以找找,”周行一时又叹道,“难怪他如此憎恨玄天城,原来中间还有这层缘故。”

石方巳眯着眼睛看向远处:“往年每次来散花楼,楼上楼下都是人,也没什么心情赏景。今日好容易没别人了,可惜天气不好,瞧不着远山。”

“天气总有好的时候,等着出太阳了,我再陪你来呗。”周行还在盘算着风不休的事情,听到石方巳的话,也只是顺口答应。

“好。”石方巳笑道。

周行站起身来,伏在栏杆上往下看:“要说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那之前咱们哪次来,不是到处都是小商贩,随时能买着吃食,如今咱们只能回家自己生火了。”

周行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天知道他有多讨厌做饭。

石方巳失笑:“今晚你想吃什么,我来做吧。”

“我想想看......要不吃馎饦吧?”

“又吃馎饦。”

“哪里来的又?”

“那你昨日吃的什么?”石方巳失笑问道。

“昨天是鸭汤馎饦,今日吃鸡汤的吧?”

夕阳的余晖渐落,散花楼上的笑语,顺着千丈的摩诃池,飘出去老远老远。

***

邛都山上。

风不休在给自己梳头,就像当年他的阿娘给他梳的那样。

梳着梳着却又发现手腕上一个线头冒了出来,他有些嫌恶地将那线条一抽,随着那线头抽出,“噗通”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正这时,一个奉道从外端着食案走了进来,听见声音,便要放下食案去捡,谁料他一见落在地上那东西,登时脸色一白。

当即便是一脸惊恐地望向风不休:“堂......”

奉道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下一个字还在喉咙里打转,一道魔息便劈头盖脸而来,随着喉头一抹殷红喷涌而出,他便再也叫不出声来了。

“小风哥哥,你做什么杀了他?”

毕有以同儿子刚一跨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不由愕然。

然而风不休并没有回答,只是背对着那母子二人,从地上拾起一个什么东西,藏入袖中,冷然道:“没事,谁叫他扰了我的清静。你也别来吵我,我要同元君说会儿话。”

说完,风不休便丢下那对母子,径自走了出去。

毕有以同风无疆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莫名。

风不休匆匆走入了放置玄牝偶像的那间洞府。

他走了进去,在洞内石墩上坐下,将适才掉落的东西往石桌上一放。

风不休将自己的上衣褪了下来,只见他左手手腕之下,竟是空无一物。再看他适才放在石桌之上的那物,竟就是那缺失的左手!

然而断口之下,竟是半点鲜血也无!

风不休又从乾坤袋中,掏出来一个手掌大的木盒。那木盒看来十分陈旧,盒面半点雕花都没带,显然是朴素至极,看着绝非名贵物件。

然而风不休对待这个木盒,却是小心至极。

他轻手轻脚地将木盒放在桌上,打开盒盖,只见里面满满当当放的都是各种粗细的线和针。

而每种线的颜色,都同风不休的肤色殊无二致。

风不休熟练地从里面取出针线,将那只掉落的手掌,一针又一针地,同那断口缝在了一起。

待他细细密密缝完一圈,再看那断口,早已寻不出踪迹来了。

他轻轻动了一下缝好的左手,五指灵活如故。

风不休立起身,却是猛然想起一事,将衣服一穿,冲出了洞府。

他掐诀念咒,附近无数魂灵被他摄了过来,然而并没有他要找的那一个。

“堂主,你这是要找什么?”

此间如此阵仗,自然惊动了啼鸦,她走过来问道。

“适才被我杀掉的那个奉道魂魄呢?”风不休问道。

啼鸦一脸茫然:“这里若是没有,只怕已经被地府收走了吧?”

风不休见那魂灵群中果然没有,只朝啼鸦挥挥手:“算了,由他去吧。晾他一个死魂也坏不了什么事。”

啼鸦不敢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行礼告退。

直到回到了自己的洞府,啼鸦回头看看无人追随,这才将袖中的魂灵放了出来。

“趁着没被人发现,赶紧走吧。至少还有机会重新转世。”啼鸦低声道。

那魂魄正是无辜被风不休杀害,事后又差点被彻底捏碎灭口的奉道。

那奉道见此,也不敢多留,只朝着啼鸦感激地一礼,便往地府去了。

***

“那奉道之魂当真如此说?”香炉那头传来周行的声音,“他看到风不休的整个手掌掉地上了?而且竟是一点血也没有?”

“正是。”啼鸦道。

为着这一个情报,啼鸦也是煞费苦心,在风不休的屋外守了数月。却也终于等到了机会,从那奉道魂魄口中问出了端倪。

之前周行从石方巳那里得知了风不休母亲的事情,只因玄天城几乎不剩下几个当年老人了,周行也只能来问啼鸦。

可事情过了几百年,就是啼鸦也不可能在这一点点毫无头绪的线索前,想起什么要紧的信息。

“你说那地方,其实我们当年的确派过生间。我如今也只是模糊地记得,当时的行动并没有什么效果,最多就是抓了些小喽啰。后来我记得生间就撤回来了。直到大变,也没有继续行动过了。”

啼鸦努力回忆着当年的事情:“难道风不休的母亲是当年那些小喽啰?”

“你还记得抓了哪些人吗?”周行问道。

“这叫我如何想得起来,当年这样的小案子,我也几乎不会过问太多。”啼鸦道。

“抓那些喽啰的时候,生间暴露了吗?”

“那倒没有,”啼鸦解释道,“素来玄天台召回生间,都是做个戏,假死抽身。”

周行问道:“也就是说,在不知情的人眼里,那生间就是死于玄天台之手的?”

啼鸦一愣,似是也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风不休的母亲,其实有可能是我们的生间?”

“那生间......”周行想问那生间如今何在,可是一想,那人只怕并没有活过大变,却是改口道,“你还记得是男是女吗?”

“这我倒是记得,是女子。当年她没能顺利完成任务,我还安慰过她。”啼鸦道,“可也不对呀,若果当真是她,她为什么不将孩子一并带回来?而且我记得她当时也没说过自己有过孩子呀?”

“所以从她回来,到大变前的几十年里,她从来没有提过自己有过一个孩子?”

啼鸦摇摇头:“倒也没有几十年,她才回来没多久,我记得大概就几天吧。就在一次任务中殉职了。”

“那有可能只是没来得及讲?”周行问道。

周行说着又摇摇头:“这也不合道理,生间本是生死一线,随时都可能丧命,若是她还有孩子,必然会事先托付玄天台,免得自己殉职之后,孩子无所依托。”

啼鸦应和道:“的确如此,若是有僚佐殉职,他们的子女我们都是要带回来抚养的,不会让那些孩子们流落街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孩子并不是她亲生的。”

“不是亲生?”

周行解释道:“我记得当年我做生间前,崇光曾经传授过我一些诸如怎样取信于人的技巧。

比如,若想让自己的身份可信,最好是有旁的佐证。有人背书的假身份,更能显得真实。”

啼鸦的眉头蹙了起来:“你是说,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孩子,来假装自己的孩子,利用孤儿寡母的形象,来让人对她放松警惕?”

周行颔首:“正是如此。”

“可就算是她捡来的孩子,她也没有不报备的理由呀。若是记录在案,当年我们也不可能不管那孩子。”啼鸦有些不认同。

至此,两人的推测再度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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