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越垂首,面色紧张的跟着宫人前行。
夜幕下,恢弘的宫殿像是巨大的怪物,两侧燃着的暖色宫灯,是怪物的眼睛,压抑的让人害怕。
夜宴的气氛也没好到哪去,谢玄出现之后,原本被禁足的明昭公主硬闯进来,偏偏谢将军又提起苦等的妻子,明昭公主脸色难看,连太子殿下也冷了神色。
没人敢看皇家的热闹,众人只得装出不不知情看不出的模样,连眼神都不敢往上首飘。
李清越被宫人引进来,她恭敬的跪拜行礼,得到允准起身,低着头规矩的没有四下乱看,也没有注意到朝她走来的谢玄。
感觉到有人靠近本能的想后退躲开,直到看清那人的面容。
李清越本以为自己会像以往一样,哭不出来,但是真站在众人面前,又忽然变了状态,情绪格外自然汹涌。
她震惊的瞪大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滚落,颤声道:“……我我不是在做梦吗?”
她像是第一次看到谢玄,哭的身形颤抖,视线模糊,又不敢真的触碰面前人,像是害怕对方消散一般,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这一幕也忍不住动容。
在场的军属家眷,最能体会这种酸楚,用手帕遮掩面容小声抽泣。
谢玄也没想到这次她会哭成这样,连忙握住她的手,放轻声音:“我回来了。”
他不大会安慰人,现在也不能让李清越咬一口解气,只能牵着她到一侧落座,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上首传来皇帝含着笑意的声音:“谢将军归来,是我大邕的喜事,谢夫人该开心才是。”
李清越收不住眼泪,干脆抬手捂住面容,谢玄揽着她的肩,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不会再离开你。”
并不是所有人都为这一幕感动,萧凌羽和萧策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皇后到底是心疼女儿,不悦的扫了一眼相拥的二人,开口吩咐:“谢将军带夫人去偏室休息吧。”
她本就不想让李清越入宫,凌羽身体刚刚恢复,一个个偏要来宫里碍眼,刺激她女儿。
谢玄扶着她谢恩,离开前李清越借着这个角度看了眼萧凌羽。
比她记忆里的消瘦憔悴,她以为会看到一张愤懑怨恨的脸,没想到是眼眶泛红,双唇紧抿的可怜模样。
居然在哭啊!
李清越发现她的视线牢牢定在谢玄身上,根本没看自己,正欲收回视线,凑巧撞上萧策的目光,墨黑的眼瞳像某冷血动物,森冷黏腻……
谢玄扶着她的肩,垂眼看她,柔声道:“别怕。”
李清越收回视线,抬眸看向身边人,弯唇笑出洁白的牙齿,看到那颗尖尖的虎牙,谢玄忽然觉得脖颈发烫,明明被咬的地方已经愈合了。
偏室,引路的宫人退到殿外。
李清越的眼泪忽然收住,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谢玄反倒松了口气,用丝帕轻柔的擦掉她脸颊残留的泪痕。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露出笑容,压低声音问:“我演的好不好。”
“你……”谢玄动作一顿,哭笑不得的盯着她,夸赞道:“好,太好了,我都被你吓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私会和正式出现总是不一样的。
李清越嗔了他一眼:“也不全是,就好像只有我很看到的你,变成了真正的你,忽然就特别难过。”
谢玄眸光微动。
前世他的确是这样陪在她身边,虽然她看不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谢玄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嗯,我回来了,不会再离开。”
李清越抬眸瞧他,湿润的眼睛弯起,抬手抱住他,应道:“我不要再跟你分开了。”
她指尖拨开一侧的衣襟,摸到结痂的咬痕,感觉到对方陡然变得混乱的呼吸:“还疼?”
谢玄的下巴搭在她的肩头,低声应道:“不疼的,再咬一口也没关系的。”
“真的?”
李清越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盯着他的脸瞧,谢玄几乎是闭着眼睛的,微微颤动的眼睫,露出几分遮掩后的羞涩。
外间突然传来宫人匆忙的脚步声。
李清越直起身,朝门口看去。
宫人匆忙入内:“谢将军,太子殿下请您过去。”
李清越忽地想起离开前萧策的眼神,看起来怨气很重的模样,她转脸看着谢玄,担忧道:“我陪你同去。”
谢玄摇头,不想让她见萧策,开口道:“我与殿下也算故交,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就回来别担心。”
他不想和李清越提起萧策的事,看到她担忧的目光,忍不住轻轻抱了一下,掌心安抚的滑过她的后背。
-
东宫。
谢玄站在殿外,看清屋内的身影停下脚步。
萧凌羽涂过脂粉,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苍白憔悴,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谢玄,默默垂泪:“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你一定还活着。”
谢玄往里侧的屏风扫了一眼,看到萧策端坐的身影,才缓步入内,俯身行礼:“见过太子,明昭公主。”
如果没有萧凌羽的设计,也不会前世那般痛苦折磨的纠缠。
即使这一世有了全然不同的变化,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也没办法平和的面对萧凌羽,难以压制心底的烦躁,垂眸道:“微臣的妻子在偏室等我,她心神不安身边离不开人,若没有旁的事,我想回去陪她。”
这些话不止是说给萧凌羽听的。
谢玄的视线落在屏风上,盯着那道暗色身影。
萧凌羽的双手紧紧攥成拳,涂着蔻丹的红色指甲嵌进皮肉,可她像是感觉不到痛,痴痴望着眼前人:“你不要被她骗了,她跟那个渝州的同乡不清不楚的,她是为了谢家的地位钱财才会嫁过去。”
她把李清越的过往翻来覆去,查的清清楚楚。
谢家认下这门亲事之前,那个李清越明明是要嫁给常俞,要不是谢玄守诺把李家那群人从渝洲接过来,他们说不定都已经成亲了。
谢玄往后退了一步,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殿下误会了,我去过渝洲。”
也是因为这件事,他才会大费周章将李家所有人都接到盛京,将过往的人隔开。
萧凌羽一怔,愤慨的神色僵住,竟有些不敢面对的躲闪。
“当初边塞动荡,随时有可能迎战,母亲是想让我去退亲的,”谢玄抬眸看她,郑重地说:“我喜欢她,想履行我和她的婚约,所以将她的亲人接过来,想让她等我。”
他坦然自己的自私,如果不是时间太仓促,他原本是想成亲之后再离开的。
萧凌羽别过脸,喃喃道:“不可能……你们才认识多久,不可能。”
她不敢去看谢玄的神色,一遍遍低声重复。
萧凌羽脸色惨淡,不解的拧着眉头,极力想要向他辩证:“我们自幼相识,难道比不过短短的几个月吗。”
就算谢玄去过渝洲,和李清越相处的时间最多也不过几个月。
闻言,谢玄余光扫了眼屏风处,声音轻柔,却格外坚定:“倾盖如故,白首如新。感情和时间没有关系,强求得来的结果,无论如何也不会圆满。”
他意有所指,但屏风后的人始终没有反应。
萧凌羽不甘心的质问:“为什么?凭什么?”
一个穷乡僻壤,官职小的不能再小的县衙主簿的女儿,凭什么跟她抢东西。
-
偏室。
谢玄离开不久,就又有一批宫人过来,说要带她去东宫见谢玄。
李清越捂着额头,装作头晕难受刚要躺下,就听到宫人要请太医给她针灸,赶在太医进门前悠悠转醒。
她不想被针扎,只能跟着引路的宫人往外走。
李清越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小命,谢玄是死人的时候,明昭公主也只是想让她把她赶走,现在人回来,正风口浪尖的关头,再没脑子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动手。
皇宫与她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路上只有雕像般或矗立或巡逻的侍卫,带路的几位宫女,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同她多说。
大概是被吓了几次,李清越居然没觉得害怕。
她还想找借口继续问话,引路的宫人忽然停下脚步,为首的蓝衣宫女将手里的宫灯递到李清越面前:“请夫人入内。”
她垂眸看着面前的宫女,想记住对方的脸,疑惑地问:“你们不带路同我一起进去吗?”
“奴婢不敢。”
李清越看着她们诚惶诚恐的齐齐离开,抬眼打量眼前的宫殿。
这一路都在用余光留意,宫殿的牌匾换不了,这里的确是太子的居所,如果真是萧策要见她,无非是些提醒警告的训话。
李清越提着宫灯灯缓步入内,穿过外间开着的门,视线变得明亮许多。
这里有灯柱,四下的燃着烛台,蝉翼般轻薄的纱罩防风却不会遮挡光线。
李清越看到屏风后行走的身影,敏锐的觉察到一丝异样,脚步微顿想退出去,但那人已经听到动静侧目朝门口看过来。
四目相对。
萧策转过来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移开目光,映入眼帘的是尚未穿好寝衣的身体,湿润的长发垂在身后,脸颊眼尾因为湿热的水汽泛着一层浅淡粉,将平日的淡漠疏离冲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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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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