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肖道：“正是。此物乃我本命法宝，是我仿照琉芯灯中的阵法炼制而成，可定魂、招魄。”
“能炼魂吗？”
“……诶？”
“我在地火洞时，听你的弟子说过，你的定魂幡不但可以抽魂夺舍，还可灼炼魂魄？”
老肖诧异地看着这位小主人。
他也进过炼心阵，看过这位小主人曾经生存的世界，知道她珍惜凡人性命，厌恶摄人魂魄之事，所以不敢提定魂幡炼制的最终用途：
一是可定住修士或凡人的魂魄，将其抽出，囚禁幡中，日日折磨，产生怨气、鬼气，幡旗一摇，怨气滚滚、鬼气森森，辅佐攻击，让修士心神动荡。
二是可折磨关押在幡中的魂魄，有类似琉芯灯直接拷打神魂的作用。
这定魂幡上的阵法便取自灯阵的一部分，但比起琉芯灯远远不如。琉芯灯不但可以当储物法器使用，还能关押修士，几乎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秘境。
定魂幡就远远不如了，只能摄取魂魄。但比起其他修士的法器又又很大的优势了——法器上有天灵火“凰火”的一丝气息，能抵御阳火灼烧，能抵御正道修士对鬼物的压制。
不过老肖向来是巴不得把这个小主人带坏，连忙狗腿道：“主人放心，此物不但可抽取灵魂，还可用阴火炼之，堪比凡人的刑罚。凡人受刑不过，可能会晕厥，但灵魂受刑，无法晕厥，甚至想以死亡逃脱痛苦都不能。主人想要收拾谁，尽管吩咐，我保管让他时时刻刻清醒的受折磨！”
江月馨点头道：“把法器拿上，咱们走。”
一股子山寨大当家出去干无本买卖的架势。
二人原路返回，回到山神庙。
山神庙前，正有一伙熟人。为首之人须发花白、穿着锦袍，正是身形狼狈、风尘仆仆的吴太老爷，和他的几个跟班。
石庙中传出一个先进去的仆从的声音：
“老爷，这里没人。”
“老爷，这里还有些剩下的柴。”
远处，江月馨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熟悉的一幕。
每个人如同排练了无数遍的话剧，同样的动作、同样的他台词，就连推开屋门的动作都和那夜一模一样。
老肖也不觉奇怪，只是有些惊讶道：“这群伥鬼倒是有些门道，前夜连我都被骗了过去。”
江月馨道：“他们哪里是有门道？不过是被迷了神志，连自己也不知罢了。”
江月馨前天夜里就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今日结束修行，仍是觉得怪怪的，想起之前元清若教她识别异类的法子，又结合这里的传闻和传承中虎妖的天赋异禀，便明白了山中这只老虎，修成了虎妖之中极为少见的役鬼之术。
江月馨喃喃道：“既已成妖，脱去兽身，吸取天地之灵的精气而修行，本就占有了世间最难得的资源，却仍不放过**凡胎的凡人，不但要吃掉他们的肉身，还抽取他们的魂魄来迷惑生人，诱使生人去山中送死……鸿蒙不是有天道存在吗？为何总让这些残忍的得道？为何善人良人反而遭受着世上的不公？这个世界为何如此黑暗？”
老山魈不能体会江月馨的恻隐之心，但他懂得拍马屁。
“主人说的是。天地不仁，适者生存。不过天道虽作壁上观，却奈何有主人这样秉持正道之修士。天道有哪里比得上人英明神武、明断是非？”
也就是老山魈这不要脸的低等邪修敢如此无脑吹捧。
越是修炼到深处，修为精进、靠近长生，越能感觉到天地规则的可怕，明白天道的不可抗衡。
而江月馨虽是刚筑基的小修士，也在传承之中见识过移山填海的天地之威：
水系术法操纵江河湖海，潮水比最恐怖的海啸还要高，席卷天地远超科幻电影中的巨龙。
剑系法术，一剑祭出，平山削峰，比她前世见过的威力最大的武器还要厉害。
而天道的雷劫比这些修士更厉害。漫天雷劫堪比倾盆大雨，目光所及，天地间完全被白色的线条连接在一起，闪电的光芒将天地照得如同白昼，渡劫的修士站在其中，就仿佛站在雷电组成的无边暴雨之中，被漫天的闪电和不断轰鸣的滚滚雷声洗礼……
多少渡劫期的大能修士都只能在这望不到边际的雷劫之中灰飞烟灭。
可江月馨并不因此畏惧。
她前世还是不能修行的渺小凡人时，收到的教育就是“人定胜天”。那些堪比修行界法术的名为“科学”的东西正是凡人所创造。没道理她已经能修行了，拥有逆天的资质，拥有天道的偏爱，却还俯首称臣、束手就擒！
二人正式天生的主仆——当主子的骨子里认定自己能逆天而为、改天换地，做随从的憎恨天命、唯恐天下不乱。
既都天不怕地不怕，那还等什么？
江月馨在前，老山魈这狗腿子跟在身后。
“吴员外，请留步。”
吴老太爷听见声音，回头见他们靠近，又见他们二人衣着与百姓明显不同，谨慎地问道：“请问二位是……”
江月馨道：“你或许不识得我。但一定识得这个。”
江月馨摊开手掌，露出手中的灵玉。
吴老太爷一见，连退三步，惊道：“你，你是国主的人……你们把我孙子怎么了？”
江月馨道：“看清楚，这不是你们吴家的灵玉。这枚灵玉，来自山中精怪穿山甲。”
吴老爷神色恭敬了许多：“原来是仙长。仙长大人在上，老朽有礼了。不知仙长和穿山甲仙长有何渊源？”
江月馨道：“他和一个藤妖对我无礼，大树藤被我放火烧了，他则成了我的俘虏。”
吴老太爷拱手恭维道：“仙长法力无边。”
江月馨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住你吗？”
吴老太爷道：“仙长但有吩咐，老朽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定要为仙长办到。”
江月馨道：“我是需要你做一件事，但不需你上刀山下火海，不过是为我带路罢了。
吴老太爷道：“敢问仙长欲去何方？”
江月馨道：“这个先不急。先说另一件事——你家孙子已是我旗下门徒，托我来山中寻找你的孙女。”
吴老太爷听见自家孙子成了眼前仙长的门徒，面色一喜，听到最后一句时又愣住了，道：“蓁儿在山中？莫非是来寻找老朽？”
江月馨道：“不是寻你，而是躲避那魑魅的暗害。追杀你的魑魅差点把你吴霁杀了，他提前让吴蓁来吴村躲避。但我在村中没有发现她，我猜她或许已经进山。”
吴老太爷面色露出一点焦虑，道：“山中猛兽妖物众多，她，她是孤身一人进山？”
江月馨道：“应该是吧。吴霁说当日从密道逃出吴府的就她一人。听说她很聪明，应该不会再告诉别的仆从，泄露自己的行踪。”
吴老太爷看向江月馨，眼中露出感激之色。他人老成精，言语间不如孙子吴霁那样直白，委婉恳求道：“这山中原本有五位大仙坐镇，不算十分危险，然近来山中来了一只受伤的虎妖，继续补充气血。蓁儿孤身一人进山，若是被虎妖发觉，恐怕凶多吉少。不知仙长可否……”
江月馨不悦道：“一个人进山就凶多吉少？人多就能为她挡灾？你在修士门下多年，应知凡人的脆弱，你自己也是凡人，何以盼着同胞枉死？那虎妖我也知道，为了补充血气，这一片山大大小小的野兽都被他吃了大半，人族必不会被它放过。不管人多人少，在强大的妖精面前，都没有区别，若是你的女儿进了山，哪怕带着护卫，也绝无幸免之理。我去找她，是因为答应了门徒吴霁，好歹找回她的尸骨。”
吴老太爷仍抱侥幸，道：“若她不幸身死，是她的命数。若她有幸还活着，劳烦仙长务必搭救一二。老朽在京中还有些薄产……”
江月馨摆手道：“你给不了我报酬了。你还没发现吗？你仔细想想，那虎妖原本是野兽的时候，便嗅觉异常灵敏，成了妖怪，又需血肉疗伤，何以放过你们这七八个鲜活的血食？”
吴老太爷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慢慢变得有些奇怪，神色不再充满担心，而是渐渐流露出恐惧。
江月馨道：“你发现了，是吗？”
吴老太爷沉默不语。
江月馨步步紧逼：“你已经死了。你想想，那魑魅追杀你之后，你是怎么到的这里？路上用了几天？沿途见了什么事物？你是不是都不记得了。”
吴老太爷瞪大了眼睛，道：“不，不会的，我明明还活着……我可能是被妖怪夺去了心智。”
江月馨看着他，觉得他现在的神情可怜极了。
这就如同得了不治之症，分明还活着，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在不久后消散于天地。
老肖性子恶劣，桀桀笑了两声，在一旁提醒道：“你身为修士门徒，难道连虎妖的传说都没听过？你早就成了一只伥鬼，自欺欺人罢了！”
天地之间，有许多神奇的存在。
伥鬼便是其一。
寻常鬼修，就算已经筑基，踏上修行，也依旧畏阳光、喜阴邪，鬼气森森，很容易被人出来，在修士的神识面前更是无所遁形。
可伥鬼却像个活人一样。
哪怕神识扫过去，看到的依旧是**凡胎。严格来说，伥鬼并非是鬼怪之流，而是寄生于虎妖身上，成了它的一部分。虎妖分出一部分妖力来维持这个拥有自己灵魂的“分神”，这种在老虎之中都难得一见的天赋，是天地规则允许的血脉传承，拥有低阶修士都看不穿的“伪装”。
但它们也不是没有破绽。终究不是活人，而是被抹去了一部分以及的魂魄，被伥鬼硬塞进一段虚假的记忆，记忆和潜意识让他们勾引生人回巢穴。
回到巢穴后，他们会忘记这一次出去自己做了什么，再一次机械重复之前的行动轨迹，再勾引新的生人回来。
如此往复。
如果虎妖的修为足够强大，生成新的伥鬼，还能带回更多的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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