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昭身后，黑压压地站出许多人，都是其余宗派赶来帮忙的，无一例外全部被困在了这禁制之外。
“可有前辈知晓此为何物？”顾昭昭掂量着手中的巨斧问。
清弦面色凝重，指尖靠近禁制，发麻的刺痛传来，这不像普通结界，反而让她联想到了之前在混沌之域中遇见的结界。
众人中修为最高的太一散人眺望着逐渐坍塌的山头:“如果老朽没猜错，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神域。”
“神域？”有人惊慌，有人无措，还有人怀疑，“这东西只在传说中，竟然真的存在？”
“我见过。”清弦回想起那日九死一生的经历，心间仍在颤动。
所有人静默了一瞬，旋即便有人疑惑:“那这神域是尊上结出？若真是尊上，以神域拦住我们，目的为何？是为了防止我们添乱？”
“这神域未必是他结出。”清弦睫毛垂落，遮盖住眸中神色。而后指尖向前伸出，灵源之力倾泻而出，他的力量她很熟悉，只要稍稍探查，便可知晓是否是他所为。
***
修璟三人终于在一处山洞找到了公孙涯。
巨大的山洞有三个出口，他披着隋言的皮囊，瞧见三人掉头便跑。
百里渐一个闪身便挡在了“隋言”面前，而盖易堵住了另一边。
前后皆已无路，“隋言”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语中尽是不解:“我追查妖孽至此，尊上为何阻拦我？”
修璟双眸深寒如渊，静静的看着“隋言”演戏。
“莫不是留守的公孙长老出了意外？”“隋言”面露仓惶，而后以为猜中结果，眼眶憋红眼角抖动着，垂下两滴浊泪。
“公孙长老，你我同僚数年，我比你还年长几岁，没想到你竟先我一步身死道消，你放心，我必寻得那妖孽为你报仇……”从茫然无措到内疚自责，再到义愤填膺，整个过程“隋言”，表现得酣畅淋漓，一气呵成，就如同真的一般。
“公孙涯，你还想装到何时？！”百里渐忍不住高声喝道。
“这便识破了，还真是无趣。”公孙涯痛哭之声倏然止住，抹去眼角的泪水，将手拢进袖子里。
“修璟，我想问你一句。看到我的尸体时，你可伤心？有没有痛哭流涕甚至心如刀割？”公孙涯面相恢复了往日的肃然，嘴里自说自语着和面相浑然不搭的问题，“被人当傻子戏弄的感觉好受吗？这才刚开始呢。”
“你这个叛徒！你还记得师尊对我们的教导吗？竟然与邪修为伍！”百里渐怒不可遏，相公孙涯挥去一拳。
公孙涯旋身一踢，百里渐便倒飞而出，撞在洞壁上，尘土飞扬。
而后满脸不屑:“谁是叛徒？我才是师傅最忠心的信徒，你们不过是弃子！”
修璟强压住身体里翻涌的血气，面上似结了一层霜:“那些负责守卫的弟子在哪儿？”
“都在你们脚下。”公孙涯施施然掸走袖袍上的灰。
百里渐骇然垂首睁目，脚下原本坚实的土地如冰块遇火一般迅速融化，露出数个陨铁制成的牢笼。
里面腊肉一样，整整齐齐悬挂着数十个条状物。
铁钩扬起面容朝上，赫然就是失踪的守卫弟子，全都面色苍白，没了呼吸。
魂魄不宁，尸体难安，横生的戾气让这片山头草哭风号，尽是凄厉之音。
“畜生！”百里渐再也忍受不住，高喝出声，虎豹一般冲向公孙涯。
公孙涯一时竟没躲过，被砸了个正着，右边脸颊高高隆起。
“师兄，你别管，我先教训教训这个混蛋！”百里渐嘴里一边咒骂，一边继续挥拳。
怒气积蓄，公孙涯召出贴身佩剑，剑势如虹，直刺向赤手空拳的百里渐，眼看着逼近百里渐眼眶。
盖易连忙持剑挑去，躲过一劫，百里渐也反应了过来，召出随身法器，一瞬之间，三人便打作一团。
公孙涯乃九境巅峰，非盖易和百里渐所能敌。不过过了几招，两人便逐渐落于下风。
修璟沉眸感知着周遭动静，这地方戾气虽重，但绝不至于让无妄山塌陷，出现异常的另有他处。
不能再拖下去了。修璟面色一凛，悍然拔剑，几个瞬息间，偃月剑便横陈于公生涯脖颈。
“那些夺舍之人你带去了哪里？”
“大业未成，我不会说。”
“看在你我曾是师兄弟的份上，我给你一个留遗言的机会。”修璟道。
公孙涯桀桀作笑，身体前倾，撞破剑锋，血液积蓄在喉咙里声音含混不清:“我才是师尊最看重的弟子，从来都是。”
而后便面朝后倒了下去，血液浸入铁笼之中。
铁笼中传来重物撞击之声，三人垂眸看去，发现那些僵硬的尸体竟然开始蠕动，只有眼白的双瞳睁开，露出锋利的牙齿，闻着新鲜血肉的味道不断磨牙吮齿。
三人脸色惊变，竟然被养成了傀尸！
傀尸不知撞到了什么机关，铁钩倒悬，铁笼也打开了。尸体齐齐落地，一只只向上叠加攀爬。
“快走！”修璟高喝一声，将百里渐和盖易先行推出洞穴，而后双指并拢，甩出一道法阵，困住争先恐后扑来的傀尸。
刚喘口气，百里渐便注意到森海中飞速爬行的奇怪物什:“师兄，那里也有！”
“还有那边！”盖易也惊呼，手指指向无妄山山腰。
极速攀爬的傀尸密密麻麻，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遍地猩红，看得人头皮发麻。
向来镇定如修璟，见此情形气息也不由得微微紊乱。无妄山虽然是仙家福地，但数千年来兵戈不断，横死者不知何数，是有人滋养天地戾气，将他们都集中起来，都练成了傀尸。
修璟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无妄山不可再留。
呼啸而过的风声中，他们似乎能听见傀尸牙齿咀嚼之声。如果不是周遭鸟兽拖慢了傀尸的步伐，恐怕他们已赶到了山顶。
“回去开山门大阵！把人都拖进仙舟里，能带多少带多少。”修璟三言两语交代完，甩出一片叶子，叶子顿时扩大数倍，将百里渐和盖易承载着往无妄山山门飞去。
很快百里渐和众长老便打开山门大阵，率领着仅剩的弟子乘坐飞舟御风出逃，刚飞至森海上空，竟有生翼的傀尸成群绝对的前去阻拦。
修璟持剑冲向傀尸最密集处，举剑横扫便斩落一片，不多时便生生劈出一条路:“去森海外围，与仙盟共同御敌，绝不能让这东西流入凡界。”
众长老领命，驱动飞舟。
而修璟飞至云巅雾畔，垂眸睇视面前不断晃动却又昂然不倒的巨山。
既然确定人躲在这山中，那他便劈了这山，翻开这地，瞧瞧这魑魅魍魉究竟是谁，又藏于何处。
偃月剑握于掌中，无尽剑意似云波又似雷霆，终于积蓄到脱鞘的边缘，悍然而落。
山石震动，飓风呼号，那挺拔的山生生裂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它早已衰颓漆黑的内里。
位置正好的傀尸被一剑劈成两半，零碎滚落，睁大的白色眼睛仍本能地仰望这震天一剑。
无妄山无声哀鸣着，已经快逃至森海边缘的众弟子不由得回头望向这座自己学艺数百年的仙山，心中百感交集。
“这便是化神期的实力吗？！”外围赶来增援的宗门高手正在和傀尸拼杀，抬眸惊呼，下一秒又被迫投入不知何时才能终止的搏杀之中。
“原来是藏身在山石之心。”修璟眸色晦暗难明。
巨大的暗红色漩涡脱体而出，堂而皇之昭示于天地之间，肃杀而不详的气氛蔓延着，无需靠近，便让人汗毛耸立。
“我怎么瞧着像是混沌之域的封印？”外围修士砍掉傀尸的头颅，抬眸凝向漩涡，浑身打了个寒战。
没等他想通，便有人抬头注意到飞来的巨大飞舟和修士，惊喜道:“是无妄山的前辈和弟子！”
他们正快速聚集着打算汇合，却没料那飞舟撞向结界，就不能再移动分毫。
“这不是尊上布出的结界吗？为什么无妄山的人都不能出来？”有人困惑。
“这些傀尸却可以无视禁制随意出入，绝对不对劲！”
“诸位道友，我已经核查过，这神域并非修璟所布。”瞧见无妄山的飞舟，清弦从另一个方向赶来，简明扼要道，“当务之急是我们需要合力破掉这神域。”
“神域？”这批修士不过刚刚赶来，又离得远，骤听此言，噔然变色。
不过大家都是身经百战之人，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这神域是何人布下？道友总要给个方向才好应对。”
清弦语气凝重:“如果我没猜错，应当是太上仙尊明玄。”
这答案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长久的沉默之中，终于有人语气弱弱地开口:“要不然咱们还是逃吧？”
“道友打算逃去何地？”清弦不怒反笑，目光移向又扩大了一圈的漩涡，“那个东西可是连通混沌之域，此战若败，你我不是糅族的盘中餐，便是傀尸的口中粮。天下之大，你我根本无处可逃。更何况，我等修仙之人享遍天地灵宝，受尽万民尊崇，临阵脱逃这种事，道友可以做，我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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