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冒昧问一句,你们是何时开始的?”魇齐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恕他眼拙,与尊上就那寥寥几次的碰面,实在不够他看出尊上对师姐有意思。
“如今说这些都晚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你始乱终弃的?”魇齐犹疑许久,终于还是把这话问了出来。不是他不站在师姐这边,而是凭他对师姐的了解,若是尊上过河拆桥,银枪早就杀到了无妄山,根本无需他置喙。
清弦听了不置可否,但答案已不言自明。
魇齐听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自家师姐有本事,未料能有本事到这份上,对堂堂仙尊用完就扔,还能全虚全尾的回到飞星谷。
他不由得想到了另一件差点被忽略的要事:“你腹中灵胎的亲爹不会就是尊上吧?”
“是他。”
难怪那灵胎不足三月,力量就能如此强大,足以修复宗门大阵。这种天大的热闹难得一见,魇齐还想问点细节,尚未出口,便被清弦打断:“你问完了吗?该说要事了。”
就是没问完,也得说问完啊,魇齐缩了缩脑袋,示意清弦继续。
“原本我以为无情道心的残骸还在他体内,只要及时断情,凭他化神期的修为,足以压制住无情道心破碎的反噬,对付幕后之人。”清弦稍一用力,指腹微微泛白,细碎的麻木感蹿了上来,“再不济,有我借天道之力先行重伤幕后之人,他那边的压力也能有所缓解。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无情道心的残骸还在他体内。”
“可是这东西如今在你手里,还变成了一盏灯。”魇齐从一片混沌中渐渐理清了思路,伸出食指指向清弦怀中的灯。
“我不知道他竟能那么傻,在那么早的时候就能把残骸都拔了出来。”清弦咬牙,带着三分怒其不争七分心疼难言。
“那现在该怎么办?师姐可知幕后之人是谁,要是明确了敌人知己知彼,或许我们能找出破绽。”
“人选有两个,一个是公孙涯,另一个则是太上仙尊。”
一时之间所有的言语都梗在了喉头,魇齐只觉得面前天昏地暗。
前一个人选还好,堪堪仙人境修为,但是后一个可是四洲陆唯一一个突破窥涅期的修士。
最重要的是,他可是尊上的师傅,教养之恩重于泰山,尊上能下得去手?哪怕下得去手,一个化神期越阶打窥涅期了,十死无生。
看魇齐表情便知道他给不出什么建议了,清弦没再强求,只道:“无论如何,总要搏上一搏。我打算即刻动身赶去无妄山,你率领众弟子稳定后方。”
***
天劫彻底散去,无妄山众修士去森海中搜寻,夺舍之人尸身烧得黢黑,零零碎碎地散落一地。
森海中竟真有邪修巢穴,最坏的猜想成真,所有人心头如同压了块儿巨石。
唯独没找见主谋,似乎已在天劫下化为飞灰。
可引得天道如此震怒的凶徒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就死了?
森海中的鸟兽渐渐归来,恢复了之前的祥和。
但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心中惴惴不安。
盖易送来刚炼制好丹药,修璟服了一粒,压制住体内汹涌的反噬之力。
“不如还是找个医仙瞧瞧?总比苦挨着要好。”盖易目光瞥向修璟手背透肤鼓起的青筋,反噬之力穿梭其中,时不时划开一道豁口又闭合,整个过程他瞧着都痛。
“不用。”修璟已经习惯了这疼痛,也只有这疼痛,才能让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盖易还想再劝,百里渐的呼喊由远及近:“师兄,牢狱里出事了!今天一早,弟子巡逻时发现了公孙师兄的尸首。”
“公孙师兄死了?”盖易惊得差点没拿稳手中的丹药瓶。
“其他人呢?”修璟还算镇定。
“全部失踪了。”
“也包括隋长老?”
百里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艰难地点头:“全部都没了踪影。”
“带我去看看。”修璟只觉得眼前一黑,扶住墙壁勉强稳住。
百里渐领着两人赶往牢房,尸体上已经盖了白布。
公孙涯为戒律堂长老,为人虽板正,但对门下弟子却极好,两行弟子垂首静默站立,时不时有啜泣声传来。
百里渐和盖易见状眼眶陡然红了。
“早知道我就该和隋言一块儿来,说不准公孙师兄不至于惨死。”
“别说了!”盖易踢了百里渐腿弯一脚。
现在心里最难受内疚的当属尊上。
毕竟公孙涯尸体就摆在这儿,看守牢房的两队人马中能杀掉公孙涯全身而退的,只有修璟增派来的隋言。
修璟眼底酸涩无比,蹲身掀开一角白布,公孙涯那张脸,明晃晃地映入眼帘,震得他愣了一瞬。
“师兄?”
百里渐连声呼唤,修璟才回神,眼神在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上停留片刻,忽然瞥见日照下公孙涯瞳孔底部的暗紫。
他微微抬手向公孙涯脑后一探,生拽住一缕魂魄。
盖易眼疾手快地罩上一把黑伞。
那魂魄迷迷瞪瞪的飘荡在伞下,神志全无,显然已成枉死之魂。
一张脸虽然透明,但足以让人看清脸上的轮廓,是隋言无疑。
在场所有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浑身汗毛耸立,原来死的竟不是这具躯壳的主人。
“好一招金蝉脱壳之术。”修璟从齿缝里挤出声。
百里渐:“可要安排弟子再搜查一次森海?”
“不用搜森海,搜无妄山。”
修璟话音一落,两人噔然变了脸色。但知道修璟如此说,必然有他的考量,当即领命下去。
无妄山底暗河之畔,白袍修士吃力地从碎石堆里爬起来,他浑身上下被天雷烧透,皮肉焦臭,隐隐冒着刚出锅的黑烟。
“飞星谷清弦,倒是我小瞧你了。”白袍修士整张脸血肉模糊,都看不出个人模样。
浑身血肉断了又生,天道之力钝刀子一般折磨着他的身躯,他慢腾腾地往更深处挪动,直到来到山石之心。
里面依序盘腿坐满夺舍之人,都没了神志,一个个如同牵线木偶一般。
他挨个看去,质量比不上提前藏在森海的那一批,只能将就用了。
他投袂展袖,使出一记“袖里乾坤”,巨大的漩涡借山石之心纯粹的灵力重新旋转。
“时机已到,这一次没人能再拦我。”白袍修士冷哼一声,双手成爪几度变幻,磅礴的仙力混合着戾气注入漩涡中央,漩涡飞速扩大。
夺舍之人无神而空洞的双眼附上了一层白色的薄膜,齐齐仰头,身上血肉连同灵力如同肉冻一般快速被漩涡吸食消化着。
漩涡的另一端,秦宗业和另外两个化神期族老正翘首以待,数百年了,被封在这不毛之力数百年,终于到了重见天日之时!
“结阵!”三位族老高喝一声,数位糅族高手齐齐动作,无数法宝同时撞击被撕开一条裂缝的结界。
金戈交接之声,几乎要震碎寰宇。
那结节的裂缝逐渐变大,天道之力成悍然之势扫灭站于前方的糅族高手,攻势越发强横。
三位交换了个眼神,声音送往白袍修士耳中:“我等应约而来,还望共破此界,日后必定践诺,与尊驾共享至尊之位。”
夺舍之人的血气都已经被吸干,骨架上留着薄薄一层皮,歪斜于地,白袍修士眉眼未抬:“外面一切顺利,你们只需要按照我之前所说的结阵,便可对抗天道之力。”
三位族老大喜过望,跃至漩涡跟前,同时结印,浩荡灵力注入结界之内,却是泥牛入海,一去不返。
他们有些困惑,齐齐蹙眉,又试了一次。天道之力却如同被激怒一般,绞杀而来,三位族老脱身不得,怒喝:“你竟然骗我们!”
“骗?”白袍修士勾唇冷笑,“三个化神期,确实能对抗天道之力,只不过会没命罢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怎么能叫骗?你们不妨看看四周,结界正在坍塌,用你们的命,换整个混沌之域,怎么不算一笔合算的交易?”
“阴险狡诈之辈,我等以命立誓,身归阎罗,魂下九幽,也绝不会放过你!”三位族老凄厉地惨痛声在风声中逐渐湮没
“你们活着我都不怕,难道还会怕死的?可笑。”白衣修士不屑冷嘲,而后展臂挥袖,仰天而笑,“糅族如何,天道又如何?不过只配做掌心玩物,本尊才是这世间的主宰!”
整座无妄山都在塌陷,山石震动不已,高耸入云的仙宫奇苑瓦飞壁碎。
所有修士都仓皇不已,拼命逃窜,可不知源头为何,他们又能逃去何方?不过都只是在一方天地间打转。
明明异常如此明显,可他们期盼的天劫却如同被遮蔽了眼睛一般,迟迟未至。
清弦赶到森海之外,便觉察到了这股异动,停下御风的动作,眺望高耸入云的无妄山,山石滚落的飞尘四溢,几乎要遮云蔽日。
她正想御风上前,却被一道莫名地禁制挡了回来。
她还想再试,顾昭昭便赶了来:“别白费功夫了,我们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没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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