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微楼慵慵懒懒地开口:
“...灵境山上的规矩虽然不多,但看你现在的样子,与你说了怕是也记不住。你只需要记住一条就好了。”
他举起一根修长的手指晃了晃:“在这灵境山上,本尊的话就是规矩。”
他脚步微顿,朝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他的玉偶看了一眼:
“所以日后谁要是欺负你,你就打他。打不过也没事。打不过就过来跟本尊告状。告状会吧?”
玉偶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
谢微楼再次叹气。
他顿住脚,身后跟着他步伐的玉偶反应的慢,一头撞了上来,踉跄倒退两步。
谢微楼没有看他,抬手指着前面银白色的内殿:“以后,你随本尊住在这里。”
仙偶朝着他所指的方向抬起眼。
整个月华殿皆是用灵境山独有的灵境玉就着月光筑成,每到明月东升之时,月华殿便如披上银辉,在夜里荡出万点清光,与悬挂在苍穹之上者遥相呼应。
双月临天,是灵境山上的一道胜景。但比这胜景更要有名的,从来都是居住在月华殿里的人。
内殿之中布置的简单至极,唯有正中摆放着一张圆形的玉石做成的床,纯白色的丝绸铺满玉台。
长长的淡紫色床帐自最上方的玉石梁上悠悠垂落,似青烟缠绵地半遮住玉台。
这与其说是一张床,倒不如说是一处打坐用的玉台更贴切。
谢微楼手指随意地朝着一个方向一指,一张厚重的毯子自角落的箱子里飞出来,乖顺地在玉台下展开。
“以后你就睡那里。”
谢微楼道:“本尊的仙气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吸取的。若是想尽快会走路会说话,你要主动与本尊接触,明白吗?”
枢玉乌黑的眼睛慢慢地眨了几下。
谢微楼便当他是听懂了,又补充道:“而且本尊人前向来‘孤傲’至极,以后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你自己记得主动一点。”
枢玉认真点了点头。
“很好。”
谢微楼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能听懂他的话,还不算很笨。
于是他正色起来,严肃道:“虽然你现在还不会说话,但是本尊这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须要交给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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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音作为灵境山掌管尊上起居等日常事务的仙子,同时也是内務司的司主。
由于她是灵境山唯一可以在平日无要紧事进出月华殿的人,所以很受弟子们的尊敬。
她平日里主要负责给仙尊传讯,或者给月华殿置办些日常用品。
说是置办日用品,事实上仙尊性情淡漠,而且辟谷多年,月华殿里平日里只需要送上新的衣物和书籍,至于饭菜什么的,月华殿何时需要这些俗物?
然而此时,她盯着手里一个足足几十页的厚厚册子看了半柱香,又抬头看了看面前一身黑衣,面色淡漠的英朗少年。
半晌她问道:“这些...都是你要的...?”
黑衣少年慢慢点头。
妙音从打开册子看了第一眼就绷成线的唇角微不可闻地抽搐了一下,她又低头看了一遍册子上密密麻麻的字:
糖蒸酥酪,桂花栗粉糕,芙蓉胜意糕,杏仁云片酥,荔枝琥珀乳,玉露秋团酿...
她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五遍,直看的眼花缭乱,头晕目眩,牙都软了,轻轻吸了一口气,捏着纸页的指节都有些发白。
全都是甜点,这小仙偶上辈子是和甜点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而且这小偶得了尊上的造化不过三个月,便如此贪图口舌之欲,尊上怎么会如此纵容这个仙偶?!
灵境山上许多修为百年的修士有时还会因为贪嘴偶尔吃一顿凡间的食物,可尊上服用辟谷丹已有几百年,没有丝毫口欲,心性坚定的令人咋舌。
也因此门中弟子纷纷效仿尊上辟谷,一时之间灵境山弟子的修为突飞猛进,很快成了仙界八大宗门之首。众人纷纷夸赞灵境仙尊教导有方。
何况尊上最讨厌月华殿里有异味,可是为了这个小偶,竟然打破了几百年的规矩?!
她面色复杂地看了看眼巴巴等着她开口的仙偶,一个刚得了灵识的小偶就这般贪念俗物,日后下去岂不了得?
“...我知道了。”妙音合上册子,蹙了蹙眉,“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吩咐弟子下山买来。”
枢玉又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他拎着装满一篮子的甜食走在回月华殿的路上,不时有路过的弟子朝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看到了吗,那个就是仙尊亲手捏的仙偶!”
“听说仙尊对他宠爱非常,不仅让他与自己同住同行,而且怕他辟不了谷,给他买了那么多零食呢!”
自从几日前仙尊在寝殿里偷偷藏仙奴的事被曝光后,灵境山的小仙倌小仙娥们炼也不修了,整日聚众八卦。
不仅如此,仙界其他七个宗门暗恋尊上的无数仙家仙子,无论男有女,皆是一片芳心付之如炬。
其中尤属鸣凰宫宫主的胞弟最为刚烈,化为真身一头撞在鸣凰宫门口千年的梧桐树上,翅膀都撅折了一只。
好在很快就辟了谣,仙尊雕刻仙偶不是让他充当仙奴的,而是有意点化他为门下弟子。
众仙家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夸赞仙尊仁心仁义,独具慧眼。
不过议论的内容又变成了另一个:到底是哪个仙偶这么好的运气,被尊上亲手雕刻出来不说,还得赐了尊上的仙血。
于是八卦的话题又从仙尊转到那个神秘的仙偶身上。
自那以后,枢玉偶尔走出月华殿的大门,月华殿门口不远处的草丛里,都能探出来十几颗脑袋暗搓搓地窥视他。
次日一早,尊上一道传音符传遍整个灵境山:“这偶名唤枢玉,乃是本尊的剑侍。”
“以后见他,不可造次。”
...
几个小仙娥在枢玉不远处小声议论:“他模样还真是俊秀,眉心还有痣呢,不愧是尊上的手笔,若是个活人就好了。”
“那又怎么样,再好看也没有尊上好看。”
“这世上哪会有比尊上更好看的人呢...不过尊上竟然让他留在月华殿,而不是跟其他仙偶一起住在弟子居,运气可真好...”
“毕竟是尊上亲手捏的...”
枢玉默默加快步伐,等他拎着那沉重的篮子回到月华殿,殿内静悄悄的。
枢玉将篮子放在一旁的玉桌上,放轻脚步进入内殿。
玉台下属于自己的那方毯子舒展地躺在地面上。
一旁淡紫色的纱帐从梁顶垂落,半遮半掩住圆形的玉台,雪白的丝绸从台沿上滑下,绵软地伏在纯白地毯上,像是化成实质的月光。
主人还没有起。
虽然他对外和诸位长老说自己在月华殿闭关清修,但事实上他每天都要在殿里睡六个时辰。
枢玉走上前半跪在地,将属于自己的毯子整整齐齐叠好,工工整整地放到旁边的架子上。
他转过头看向玉台。
纱帐投在地上的影子像是水中浮动的水草,而白纱中间,长发蜿蜒在地,被雪色的丝绸簇拥其中。
此时内里的人正陷在层层叠叠的绸缎后面沉睡着。唯有一只手露出纱幔,轻轻搭在玉台的边缘。
枢玉的目光落在那只冷白的手上。
那只手很漂亮。
骨节分明,线条流畅,肌肤细腻如上等的丝绸,却并不显得柔美。
相反他指腹虎口处皆带着一层薄茧,这些薄茧不仅没有损伤这只手的美感,反而使其更具力量。
枢玉的目光在冷色的皮肤上一寸寸掠过。
直到他看到他的手腕内侧,有一道很细的,几乎看不到的白色伤痕。
枢玉的目光在上面停顿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那垂在外面的手指微微一动,轻纱荡漾。
枢玉慢慢低下头,依旧保持着半跪在床边的姿势,仿佛自始至终都不曾抬眼。
他听到衣料窸窣声伴随着慵懒的嗓音响起:“本尊睡了多久?”
枢玉拿起旁边小案上备好的纸笔,写了一个“七”字,然后面对床榻举起来。
谢微楼半支起身,用指尖挑起淡紫色的床帐,身上唯一一件里衣随着动作下滑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肩上。
松垮的领口,微微滑落的衣襟,半隐在衣襟下精致的锁骨,胸口起伏流畅的线条。
他睡眼惺忪,发丝稍显凌乱,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闲散意。在看清纸上的字后,长眉微挑。
“过来服侍本尊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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