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浮木

严扉松要去德国五天,池月渐总算是腾出来了那几天的时间,此时他已经在柏林的机场等着接机了。

总算是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池月渐握着一支红色的玫瑰,上面没有刺。

“好久不见,我的先生。”池月渐朝着严扉松略一弯腰,拿着花的右手放在左胸前,将花枝咬在嘴里,接过了严扉松手里的行李箱。

严扉松看着池月渐动作,一手抚上人的脸颊,微微用力,让对方抬起头,随后用自己的嘴接过了对方嘴里的玫瑰。

池月渐今天特意没有对自己的容貌进行遮掩,他就是想要给别人看看,他和严扉松世界第一好!

但严扉松并不知道池月渐额外的小心思,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他实在是很想念对方。

他将玫瑰放在自己上衣胸口处的口袋里,拉过对方的手,“池先生,好久不见。”

两人去往下榻的酒店,明天上午要先去找这边的研究所谈项目,下午坐飞机去斯图加特找他研究生的导师谈合作,时间还是很紧的。

严扉松接过池月渐提着的行李箱,想放开两人拉了一路的手,正抽出手准备收拾东西,却被池月渐立马抱住。他感觉到池月渐的情绪不对,伸出手回抱住对方,问:“怎么了宝贝?”

池月渐把手圈得更紧了一些,严扉松感受到对方在微微颤抖,吓了一跳,以为对方在剧组受委屈了,立马顺着他的背,用诱哄的语气安慰:“月渐,怎么了?受委屈了吗?跟我说说好不好?”

池月渐摇摇头,声音哽咽道:“没事,我只是太想你了。”

严扉松松了一口气,没受委屈就好,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池月渐把手松开,两手描摹着人的眉毛、鼻子、脸颊,然后划过喉结,想要继续往下。

严扉松握住对方的一只手腕,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池月渐,他将自己的脸放在另一只停下的手上,声音带了点严厉,“小骗子,说实话。”

池月渐垂下眼睛,抽出手,将严扉松推到床上,对方毫不反抗,任由池月渐动作。

他双手撑在对方耳边,直勾勾地看着严扉松,眼里蕴含着滚烫的执着。

池月渐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安:“我刚来这边的时候,我们刚复合。我每天都在担心,我即将离开你这么久,你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池月渐是一个毫不负责的人?会不会觉得……这场感情的复合像个笑话?”

严扉松正要开口,池月渐一手捂住了对方的嘴侧躺下来,蜷缩在严扉松身旁,但依旧不去看着对方的眼睛,“这么多年,我晚上经常在做梦,反复梦到你说你不想再遇到我。”

说到这里,池月渐再次颤抖起来,整个人蜷缩地更厉害,严扉松伸出手将对方抱在自己怀里,他紧紧抓着对方的衣领,抓得整个手指节开始泛白,宛如溺水的人抱住唯一的浮木,“我害怕,我害怕你真的这样想,害怕再次失去你。”

“于是我开始反复试探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梦境与现实的拉扯让我感觉我都要魔怔了。现实中我认为你爱我,梦境中我认为你恨我。”

“直到你和我说你要到德国出差,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你看,严扉松为了我来到欧洲,他还不够爱我吗?”池月渐抬起头,眼泪簌簌落下,哭着诘问:“可是,为什么梦里的你还是不愿意再遇见我呢?”

“我害怕睡觉,害怕看见你,又怕你真的不进我梦里。我想让你在我身上留下许多痕迹,这样我就能更加坚信你爱我,可你总是很温柔,每次痕迹很快就能消失,于是我又开始害怕。”

“严扉松,我要崩溃了。”

严扉松,我要崩溃了。

最后一句话反复萦绕在他的耳边,严扉松无措地吻着池月渐的眼泪,轻轻地抚着对方的脸,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不知道该怎么能让池月渐找回安全感,或许是他从前给的就不够。

池月渐摇摇头,乞求道:“扉松,你多疼疼我,多疼疼我就好了。”

严扉松吻掉人的眼泪,听着人的啜泣声,心都要疼死了,“好。”

这次严扉松在他的身上了留下了许多痕迹,或轻或重,或深或浅,也对他说了很多话。

“宝宝,你很好看,我很喜欢。”

“池月渐,我爱你。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爱你。”

“Mein Schatz(我的宝贝[德]),我很想你。”

“宝贝,我们还能在一起,我很开心。”

“Du bist mein Augenstern.(你是我眼中的星星[德])”

……

曾经的严扉松极尽温柔,曾经的池月渐不做噩梦。

现在的严扉松瞻前顾后,现在的池月渐分离焦虑。

未来的严扉松义无反顾,未来的池月渐挣脱梦魇。

两人不出意料地错过了吃晚饭时间,严扉松抱着睡着的池月渐去清洗了一番,轻手轻脚地把对方放到床上,他穿好衣服后在池月渐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本想直接出门买点吃的,但转念一想,还是拿起池月渐的手机,先把静音关掉,然后用自己的手机给对方发了个消息。

绿洲:[我出去买点吃的,醒来找不到我别害怕,我马上回来]

等严扉松提着东西走到酒店楼下的时候,他看见池月渐就站在酒店大楼外,半个身影隐没在黑暗里,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半张脸上,手里的烟明明灭灭,对方正在低头接电话,脸上的神情冷漠又疏离。

池月渐抬手吸了一口烟,听着电话那边医生的询问,略显烦躁。

这是他不知道第几个心理医生了,他觉得请了也没什么用,那些医生根治不了他的病,他也不想去回答那些医生的问题。

他的病只有严扉松能治,有这时间还不如让他多和严扉松待会儿。

活脱脱一位拒绝治疗令人头疼的患者。

池月渐感觉到面前有阴影,抬起头来,竟然是严扉松,他赶忙想把烟灭掉,像一个偷吃零食被抓住的小孩,神情略显窘迫。

严扉松温和地拉过他的手腕,就着对方的手吸了一口池月渐的烟,随后吐出烟圈,洒在对方的脸上。

池月渐压根没听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什么,直接对着电话说:“挂了。”也不等对面说话就直接挂掉了。

严扉松看着这样的池月渐笑起来,捏了捏对方的鼻子,“怕什么?我又不会责备你。我买了点吃的,回去吃点东西。你饿了吗?”他压根不问是谁打的电话,也不问为什么接电话的池月渐看起来那么烦躁。

严扉松拉过池月渐的手,笑着问他:“你这烟还抽不抽?不抽的话给我抽,别浪费了。”

池月渐惊讶地看着严扉松,以前的严扉松可不会这样问他,只会默默接受他抽烟的事实。

既然严扉松在努力,那他池月渐也不能落了下风,他也要和梦魇较量高下。

“我抽啊,怎么不抽!你想抽?那我给你点一根?”

“行啊。”严扉松掐掉了对方手里的烟,按下了电梯,“回去再抽,电梯里不能抽烟。”

两人在房间门口停下,池月渐摸出房卡刷开,进屋后立马从兜里拿出打火机,把自己的半截烟点燃含在嘴里。

他又拿出一根烟,正准备点上时,严扉松伸手拿过,叼在嘴里,低头就着池月渐嘴上的烟点上了。

烟雾缭绕在两人周围,严扉松看着池月渐的眼睛,“月渐,你不想说的事我不会强迫你说,但是我希望你能记住,我是和你一起解决问题的人,我不想成为给你制造问题的人。”他叼着烟,把东西放在桌上摆好,“来一起吃饭吧。”

池月渐没说话,坐下来和严扉松一起吃饭,他听见严扉松开口道:“这是你喜欢的苹果馅饼,这是半鸡,还有土豆沙拉和炸肉排。我看着这家人多,可能味道比较好,来尝尝。”

池月渐先夹了一块鸡肉,肉质紧实多汁,烤出来的外皮异常香脆,吃得他两眼放光,“好吃!”

两人安静地吃完饭后,他叫酒店前台送来一瓶红酒,红色的液体流进高脚杯里,与杯壁碰撞在一起,最后归于平静。

池月渐拿起一个高脚杯,把另一个推到严扉松面前,自顾自地碰了一下,红色的液体摇晃几下就进了池月渐的嘴里,顺着滑动的喉结流下去。

严扉松拿过红酒,小小抿了一口,不去纠结别的,只是问:“在这边待多久?”

但池月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在看心理医生。”他侧过头,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因为噩梦,晚上睡不好会影响第二天的状态,燃姐就带我去看医生了。”

说到这里,他冷冷地哼笑一声,“医生说分离焦虑症是几岁的小孩子才会生的病,医生也很奇怪为什么我有这样的症状。然后给我大概开了药,建议我要放平心态,不要去想分离的事情。”

池月渐摸出一根烟点燃,嘴里含糊不清道:“我觉得他的建议是放屁。要是能那么容易忘记分离的事情,怎么还会有这个病?所以我换了一个医生。”

他吐出一口烟,“换了一个医生也是这样的说法,我觉得好没意思,还不如就这样生病,我觉得也不怎么影响我的状态。但是燃姐不愿意,她觉得我需要走出来,于是我为了让她安心,就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假装自己很积极地配合医生。但我很清楚,医生治不好我。”

他掸了掸烟灰,“再后来,我又看了一位医生,是燃姐听别人推荐的。之前的医生都是问我怎么回事,那人不是,他不问我为什么会生病,只是陪我散步、找我吃饭、约我去看电影,燃姐也乐得看我和他待在一起。”

“可能燃姐觉得我需要走出来吧。”

听到这里,严扉松已经明白了那位医生的心思,他一口喝掉了酒杯里的酒,给两人又倒上一些,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问:“然后呢?”

池月渐晃着酒杯,“然后……我的噩梦频率减少了。”他低低地笑起来,身体带着酒杯一起颤抖起来,他将酒一饮而尽后把酒杯放在桌上,双手捧住严扉松的脸颊,带着红酒味的气息拂过,眼神充满了疯狂,“但是我发现,比起不做梦,我更希望你继续入我梦,哪怕你说你不想再遇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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