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曜青对此全然不知，从包里拿出草稿纸和钢笔，写了几个字，用先前那根竹竿挂着从门墙侧面伸了进去。
“何老师，这不妥吧……”
紧跟着李梓的声音，门从里面开了。
先前翻墙那女孩站在门口，眉眼弯弯，金老太太站在她身后，面色不好，但没再说什么。
待看清门口那么多人，女孩突然往后躲了躲，而后说道：“只能这位老师进来。”
“妹妹，我们是一起的。”李梓拉着叶岚挤在何曜青面前，一脸笑着看向女孩。
“阿囡，快关门。”金老太太说着，就要去关门。
阿囡看了何曜青一眼，又看了李梓一眼，点了点头，只同意他们三人进去。
节目组不能进去拍摄，只能等在门口。
院子里，阿囡拿出两个几张凳子，先给叶岚一个。
“你们有什么事吗？”阿囡大致猜出了何曜青等人的来意，许是有别的想法，也可能是不善于拒绝别人，就把他们放了进来。
通过阿囡，何曜青他们才知道金家一直不签字的原因。
原来金奶奶有个儿子，先前一直在县城里工作，几年来也不怎么和家里联系吗，最近听说村里要拆迁了，想要拆迁的钱。要一部分也就算了，他竟然要全部，包括金奶奶和金爷爷的养老钱。
金奶奶一气之下，固执地不签字，为了争口气，让儿子一分钱都拿不到。
“妹妹，你劝劝咱奶奶不能这样赌气，都是一家人，咱们还有别的办法啊。”李梓率先开口，不等阿囡说话又说道，“父母子女哪能分的那么清楚啊？谁多谁少不都是在自家人手中……”
阿囡抬眼看了他一眼，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
“这话你该去跟我爸说，跟我说没用。”她说着，又看了何曜青一眼，然后问叶岚，“姐姐，你也跟他一样的想法吗？”
“那倒没有，”叶岚想了想，说道，“爷爷奶奶和你爸爸这边是有什么矛盾吗？”
阿囡想了想，说没有，要是有也就是自己爸爸近几年做生意不太顺，亏了不少钱，然后找爷爷奶奶卖房给他钱，爷爷奶奶没同意。
像是怕爷爷奶奶被误会，阿囡又赶紧说道：“爷爷奶奶就这栋房子，以前没说要拆，给了就没地方住了……”
“一家人哪有什么仇，互相帮帮忙也是正常的……”李梓还想说什么，说到一半，见大家看着自己的目光不太一样，索性闭嘴。
“那现在大家都拆了，奶奶签字了，留着钱自己养老也行呀。”叶岚想到什么，突然又说道。
“不行的，我爸的名字在户口上，拆了就要有他一份，而且爷爷奶奶都超过六十岁了，很多程序没他办不了……”阿囡看了奶奶一眼，目光有些闪躲。
“就为了赌气就不拆吗？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做给很多人带来了困扰？”李梓似乎是不吐不快，又说道，“都是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啊？”
“一家人一家人，你张口闭口不计校，你是什么圣父啊？”阿囡再也忍不住，转而又看向何曜青，像是急于找到什么认同和宣泄口一般，语气不善地问他，“你也这样认为？”
何曜青摇了摇头，想了会儿，说道：“情况不同，是不能用利益来衡量的。”
“何老师，你别忘了咱们来这里的目的.......”。李梓似乎是气急败坏，看不惯何曜青。
“什么目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解决爷爷奶奶之后的住处。”何曜青看向阿囡，又说道，“你们现在是什么想法？”
“签字之后，款下来还要些时间，我是想在镇上给爷爷奶奶先买一套房住着，等款到了再还上……”阿囡说，“我想让我爸爸先出这笔钱，到时候款下来之后可以多给他一些.......”
但显然，他不同意。
“这不是挺好吗？”李梓又开口道，“都是一家人，干嘛计较那么多？”
李梓说着，见阿囡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总之，我们家很复杂。你们要我奶奶签字也可以，让负责人先出钱把他们看上的房子先给买了，过后款项打到我爸爸那里，你们去找他要。”阿囡最后总结了一句，金奶奶破天荒要留何曜青等人吃饭。
经过沟通，同意节目组摄像组进来拍摄。
红木四方桌，四碗熏豆茶，热气袅袅升起。
金凤村人原好客，逢人便要泡茶。
金凤村待客最常用的就是这碗熏豆茶，以青豆为主，加绿茶、胡萝卜干、白芝麻、橘子皮和腌桂花，既能解渴又能饱腹。
在阿囡的帮助下，金奶奶对何曜青等人不再排斥，反而很配合地介绍起熏豆茶，也算是节目的一个亮点。
李梓在社交平台发了条动态，配图是金奶奶泡茶的动作，他一只手去帮忙抚着茶壶，一同入镜的还有何曜青，端坐在一旁，神色恹恹。
配文：“人终究会被生活中那些有关真诚的小事所打动。”
本来是引导自己向正能量的句子，却偏偏配图里让何曜青入境。
本是很寻常的疲累清冷的样子，在这样的文案氛围下，突然就不知道捅了谁的心窝子。
网上开始出现一批人阴阳怪气何曜青，说他人前一派人后一派。
这一切，何曜青完全不知道。
他如常完成工作任务，就回房间休息。
今夜，不同寻常，他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许久，刚有睡意的时候，才听到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抬眼望去，只觉得窗外有什么东西轻轻拍打着窗。
走近一看，叶荀站在扶梯上，五指内扣轻轻敲着窗户。
何曜青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刚打开窗，就见叶荀双手撑着窗沿跳了进来，正好挂在他身上。
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稳住。
“你……怎么来了？”许是许久没说话的缘故，又是夜晚，何曜青嗓子有些哑。
“想你”叶荀一口咬在他的脖子处，连带着将何曜青往床边推。
不等何曜青说什么，他自己先滚进了被窝。
他闭着眼睛，像是很累了。
“发生什么了吗？”何曜青以为他出什么事，靠近小声唤他。“叶荀？”
“你没事吧？”叶荀闭着眼睛，声音有气无力。
虽然心中早有答案，但他还是问了一句。
“我？”何曜青不解，“我能有什么事？”
何曜青有些迷茫，问了一句，就听到边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叶荀他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何曜青打开社交软件，正好看到郑言发来的消息。
“何老师，你不要管网上怎么说，我这边会处理的。”
何曜青看了一眼消息，回了个表情，而后火速在平台搜索自己名字。
果然跳出来一堆话题，不是说他欺负李梓，就是说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终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何曜青本来没什么感觉，越看越觉得情绪不对，不可避免地，他还是被网线另一端素不相识的人影响了心情。
微微叹了口气，他深呼吸好几下，才缓缓平稳下来。
熟睡中的叶荀突然伸手将他拉进被窝里。
房间里的冷气偏低，空调被里的温度正好。
叶荀并没有醒，凭着本能将他压在怀里，继续熟睡。
何曜青睁着眼想了会儿，而后将头埋在被窝里，试着去睡，迷迷糊糊也就睡着了。
人间很多事，特别是情绪上的问题，大多数都是能在温暖的被窝里解决的。
今夜之后，何曜青深以为然。
何曜青睡了一个好觉，再醒来的时候，叶荀已经不在了。
阳光在眼前，他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这才看到无名指上不知何时戴了个戒指。
波浪形的铂金素圈戒指，在光影里灼灼生起一股暖意，无端让人想到“幸福”这两个字。
想着要去工作，何曜青狠狠心将戒指摘了下来，又看了看，才看到内圈镶嵌了一颗绿钻，藏在手心里，呈现出淡淡的黄色，在明亮的光里是绿色，又更接近青色。在砖石的下方刻有人眼看不清的字。
何曜青独自揣摩，或许是字母和数字，他想了想将戒指戴在了中指上，想着去找放大镜看看。
他下楼的时候，叶岚和李梓已经在楼下坐着了。
叶岚在喝咖啡，闻声抬起头，问他：“何老师，要喝咖啡吗？”
何曜青摆摆手，正要拒绝，又听到坐在沙发边上的李梓出声，他问他：“何老师，您昨晚休息得好吗？”
何曜青心下一颤，以为他知道了什么，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他自顾自说道：“你是不是也认床啊，起晚了事小，但是不吃早餐胃会不好的。”
明明像是关心的话，在他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无端奇怪。
何曜青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痕迹，想了想还是没拿出手机再看一眼时间。
他明明记得九点半集合，他下楼的时候也不过八点二十五。
他有些疑惑，直到不经意一瞥，看到李梓正在用手机直播。
一切不寻常的寒暄都有了解释，想起昨晚网上看到的东西，他瞬间觉得不寒而栗，那些来自陌生人的恶意都有了导向证明。
何曜青想了想，边下楼边笑道：“谢谢关心，你早餐吃了什么？”
他一脸善意地出现在李梓的镜头里，对上李梓一脸的尴尬无措。
他为了直播甚至都没换掉睡裤，只在上身穿了白色的衬衣，因没洗漱的缘故，滤镜开得特别大。
单看他自己没什么区别，但本就白的何曜青在他的镜头里显得近乎苍白，眼角开到了几乎畸形的角度，鼻梁也是高得有些离谱。
就在这时，节目组工作人员送了早餐过来，叫大家吃饭的声音格外响亮。
眼见着评论区越来越多的“……”及一些质疑声，李梓关掉了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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