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未大亮,崔嬿换好朝服迎着白雾就往宫中去了。
清晨的光辉照耀着金碧辉煌的宫殿,分外夺目,文武百官三两成伴,小声谈论着近来的京中大事,落在沈世安身上的目光不少。
“圣上驾到!”
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杨尽忠通报。
殿内顿时变得庄重起来,众人纷纷垂手恭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洪亮的声音响彻整座宫殿。
龙椅上的男子庄重肃穆,面容消瘦,一身金龙袍,尽显皇家威严。
“众卿平身。”萧景懒洋洋地挥了挥衣袖,心里记挂着沈为的案子,垂眼在大殿中搜寻谢离和崔嬿的身影,让他们上前回话。
萧景拂手让他们免礼,装作不知说道:“朕听闻科举一案已有结果,两位说与大家听听。”
崔嬿面上不卑不亢,稍稍低下了脑袋若有所思。
圣上昨日就已知晓此案结果,当时没有立即宣判反倒留至今日,想必是在等沈世安开口求他,而现在明摆着是沈世安昨夜没有进宫,他想灭灭沈世安的威风。
朝堂之中个个都是人精,谁不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就算消息再不灵通,昨日街头巷尾传言不少,也应该了解了情况。眼下让他们开诚布公的道出沈为,岂不就是当众鞭笞沈世安。
圣上是达到目的了,倘若沈世安把这笔帐算在他们头上,以后查崔家的事就要更加小心。
“臣等奉命彻查科举一案,总算不负圣恩,查得世子沈为贿赂考官,调换答纸,证据确凿。”谢离回道。
众臣议论纷纷,昨日街头传的事成了真,眼神时不时瞟向站在最前方的沈安。
经此一举,倒是方便崔嬿分析朝中局势,眼前一言不发,面色不好看的估计都是以沈世安为首的党羽,反观其他人大多都嘴上不停,在朝中有些威望的大臣,说激动了还不忘拿手对沈世安指指点点。
与沈世安站的最近的萧子羡佯装惊讶,眼神里却是掩盖不住的讥讽:“沈相,此事当真?沈世子挺有能耐啊。”
沈世安脸色铁青,也顾不上礼仪尊卑,语气刻薄:“晋王还是先顾自身吧,再有两月就是太子冠礼,这储君人选也不知会花落谁家?”
两人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几分,萧子羡冷哼一声,偏过头不再看他。
说来也是奇怪,崔嬿两次都未曾在朝会上看见太子,至今都不知太子是何模样。
“众卿认为朕该如何处置沈为?”萧景容众人讨论了一阵才开口。
同样的问题,崔嬿再次听见,还是倍感压力,无非就是杀与不杀两者相较,但圣心难测,回答的稍不顺心就会惹祸上身。
朝堂又是一片寂静,群臣中与沈世安不对付的大多是小官,虽说看不惯他独掌大权,但都知道沈为是他独子,也不敢将他得罪太过。
而官职稍高的又担心真杀了沈为会激怒沈世安,君臣矛盾本就一触即发,到时若沈世安借机发难,动摇的可能就是西秦根基。
萧景见没人回答,巡视一圈点了几个平日早朝最爱和沈世安呛声的大臣回话。
“臣以为沈为罪不至死。”
“臣以为,沈为虽犯下大错,但沈家劳苦功高,可免其死罪。”
“臣附议。”
被点到的几人哪还看得出半点平日里争锋相对的影子,此刻都颤颤巍巍,心提到嗓子眼,担心着自己的脑袋。
沈世安听着几人回话,面色好转,站在原地犹如胜券在握。
看他这副模样,萧景心中怒火无处发泄,只攥紧了手心,掐得生疼。
好!好得很!满朝文武竟都帮着他找借口,他倒要看看这天下到底是姓萧还是姓沈!
“沈相,你认为呢?”萧景眼神锐利,目光不偏不倚锁定沈世安。
圣上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昨日听他所言应是也不想杀沈为,若是沈世安顺着他服个软,这事也算是圆满。
崔嬿在心中想道。
沈世安没想到圣上会问他,回道:“竖子沈为,恶不忍闻,罪不容诛。”
既然圣上想听实话,他就说给圣上听,唯唯诺诺这么多年,估计也没这个胆量真与他作对。
“沈相!”站在沈世安周围的大臣惊呼。
崔嬿猛地抬头看向沈世安,只见他神色平静,仿佛沈为的死活和他无关,说这话好似只为挑衅天家威严。
连自己孩子的性命都不顾,当真是丧尽天良。
而萧景等的就是这句话,大声道:“沈相大义!既如此,判沈为斩立决!”
沈世安半躬的身躯一怔,抬起头看向高座上的隐含怒气的萧景,直起了身没再说话。
“圣上三思!”文武百官乌泱泱跪了一片。
萧景没理会众人,留下这句话就气势汹汹地走出了大殿。
杨尽忠大声喊了句“退朝”便匆匆追了出去。
圣上发话,几乎已成定局,崔嬿想到谢离和沈为似敌似友的关系,抿着唇观察谢离的神色。
她轻声问道:“谢大人不伤心?”
“他犯的本就是杀头大罪,就算不是,圣上执意要杀也别无他法。”谢离看向沈世安,他和沈为认识也有多年,平日里只听他说过沈世安是个没有亲情的怪物,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他的心狠手辣。
萧景离开了大殿,朝中大臣也摇着头纷纷散去。
“谢大人,崔大人。”洛熙川唤道。
崔嬿看他一脸苦恼,问道:“何事让洛大人如此烦心?”
洛熙川轻叹一声,道:“昨日不是担心许姑娘想不开追上去安慰她吗?她倒好哭着闹着不肯回家,担心朱家两兄弟找她麻烦,我就只好让她暂时住在我家,但她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长期住在外男家中,这要是传出去,那些闲言碎语还不知多难听。”
“这事好办,让她来我……”崔嬿正说着,听见谢离轻咳一声,顿时收了声。
好险,差点暴露。
洛熙川听她说一半又不说了,问道:“让她来哪?”
崔嬿急中生智,说道:“许姑娘不是略懂医术吗?我听谢大人说他认识一个在京中开医馆的人,不如让她去那打打下手,还能顺道精进医术。”
谢离一言不发看她表演,会医术的他确实认识,但这开医馆的是谁?
“好主意,那就劳烦谢大人了。”洛熙川向谢离道谢。
谢离站在原地,略有不满,所以他一个字都没说,这两人就给他揽了个活?
待洛熙川走后,谢离警告似的看了崔嬿一眼,耳边听见她悄声说:“下官听闻谢大人府中有位名医,你出人,我出钱,待会我就让人去盘铺子,谢大人坐等收钱就行。”
谢离“嗯”了一声,意有所指:“崔大人听闻的事还挺多。”
她说的是早些年跟随他爹征战沙场的军医赵宜年,后来年岁大了,疲于奔波,谢将军就让他留在了京中谢家。
开间医馆也不错,总比每日待在谢家无所事事的好。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萧子羡本欲去找谢离同他一道出宫,转身就瞧见沈世安还没走,挖苦道:“沈相胸怀大义,对自己儿子也能一视同仁,本王佩服。”
“那我还要多谢晋王抬爱。”沈世安冷笑,不愿再理会便走出了宫殿。
嘲讽完沈世安,萧子羡就找上了谢离,见他还在同崔嬿说话,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走吧。”
谢离看到来人,向崔嬿介绍:“这位是二皇子萧子羡。”
崔嬿点点头,向他见礼:“下官见过晋王。”
萧子羡不知道谢离搞什么名堂,莫名其妙介绍他给崔嬿,谢离平常可没这么好心。
“久仰大名,崔大人这次可是立了大功。”萧子羡打着官腔寒暄。
崔嬿谦虚一笑:“不敢当。”
原来他就是萧子羡,崔嬿看着他的面容,倒是有些惊讶,很难将他这张雍容华贵的脸和她所听闻的少时趣事联系起来。
从前圣上给太子挑选伴读就是从京城三大家选的,那时沈为本也在其列,奈何他就是不读书的料,学了七日连入门考试都没通过。
说起来,自她回京后就没见过谢离和裴屹舟一起,裴家的遭遇她在冀州也有所耳闻,当年裴将军带着十万黑虎军南下,不料却中了敌人的诡计,十万大军殊死拼搏,最后才堪堪保下裴屹舟,也是那场恶战让他再也站不起来,她记得裴家出征也恰好是崔家出事时,那年裴屹舟应当只有十五岁。
三人一道走出宫门,谢离看见崔家马车停在宫门旁,对她道:“我去大理寺查人,若有消息再派人知会你。”
崔嬿点头,转身上了马车,马车都还没走远就听见萧子羡问了一连串问题:“查什么人?谢离你有事瞒着我?而且你为什么对崔大人这么上心?”
她忍不住掀起一角帷幔,想看谢离做何反应,却不想谢离也在看她,意料之外的四目相对,她看见谢离冲她温柔一笑,慌里慌张放下帷幔,让车夫快些驾车。
回到崔府,她便将找铺子的事交代给秋兰茹,然后静等谢离的好消息。
两个时辰过去,没等到谢离,却等来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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