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受伤

秋兰茹神色慌张,附在崔嬿耳边低语:“宫中来了人,让公子进宫一趟。”

她不了解朝中事务,担心是不是崔嬿的身份被圣上察觉了,此刻听见宫中来人如临大敌。

眼看着马上到用晚膳的点了,不知道圣上找她何事,崔嬿莞尔一笑,安抚秋兰茹:“没事,你带他进来。”

杨尽忠额头涔着汗,这会见了崔嬿才松一口气,说道:“崔大人,圣上口谕,让您即刻进宫觐见。”

崔嬿看他这副模样,心中也拿不准主意。

昨日进宫圣上也未对她起疑,眼下杨公公慌慌张张的,莫不是真察觉了什么?

她让秋兰茹拿了些银两偷偷塞到杨尽忠手中,试探着问道:“劳烦公公走这一趟,公公可知圣上找我是为何事?”

杨尽忠掂了掂锦囊,心满意足地收入袖中,一脸苦色,道:“自打今日下了朝,圣上就阴晴不定,杯子都砸碎了好几盏,方才不知道听了什么消息,又一阵大发雷霆,奴才估摸着还是因为沈世子那事。”

大致了解情况后,崔嬿点头谢过,又问道:“圣上就让我一人进宫?”

她这才上任短短数日,真要让她独自面对,她觉得还是有些应付不来。

“圣上还召见了谢大人,奴才刚才去了趟谢家,没见到他,这才来找您,等下奴才再去一趟大理寺。”说到这杨尽忠也犯了难,若是找不到谢离,怕是圣上又要大动肝火,责怪于他。

崔嬿笑着起身,道:“不必麻烦公公,我这还要收拾一番,您就先行回宫复命,谢大人那边我去通知。”

杨尽忠一听连连应声,道了声告辞就打道回宫了。

秋兰茹听说她要入宫就整理了朝服发冠放在内室,此刻杨尽忠走了才开口:“方才吓死我了,生怕叫人看出端倪。”

“秋姨,我这当了官自然少不了与宫中人打交道,若是宫中再来人,您断不能再自乱阵脚,越到这时越要冷静。”崔嬿一边换上朝服,一边嘱咐她。

看她这神色,明晃晃写着心里藏了事担心暴露,就算别人本没有疑心,都很难不会起疑。

临走时,崔嬿交代秋兰茹:“这番进宫不知要弄到几时,晚膳你们先吃,不必等我,让厨房给我留几道菜就行。”

*

“公子,到了。”

大理寺离崔府不算远,崔嬿为了省些时间,便让马车直接送她过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大理寺门前。

还未下马车,就听见外面有几人小声嘀咕。

“这些百姓也太猖狂了,砸臭鸡蛋就算了,连石头也敢扔,方才要不是谢大人,我只怕已经头破血流。”

“谁说不是呢?不就是仗着谢大人不会伤害百姓,如今还越发变本加厉。”

崔嬿下了马车面色沉重,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往里走去,直奔大堂后面的隔间。

一进门就看见谢离若无其事地坐在书案前,走近点才发现谢离手上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谢离却不甚在意地翻阅着手中的册子。

谢离垂着头听见脚步,以为是衙役,问道:“又怎么了?”

崔嬿气不打一处来,皱着眉开口,语气虽然严肃,却带着她自己都未发现的关心:“谢离你怎么回事?受伤了还看,伤口也不处理,感觉不到疼吗?”

谢离还以为幻听了,抬起眼看见真的是她,回味着她的称呼嘴角上扬。

终于不是冷冰冰的谢大人了。

“问你话呢?发什么呆?”崔嬿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心想着莫不是砸到脑子反应不过来?

她把册子从他手上抽离,不放心的拉过谢离的手审视,伤口不是很深,只是一直往外渗着血,明亮的红色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没找到能处理伤口的东西,便忙出去吩咐狱卒拿些药和纱布来,顺道再打盆水。

崔嬿的身影忙进忙出,谢离抬起受伤的手,唇边勾起浅笑。

看来受点伤还是有好处的。

不多时就有人将东西送来,崔嬿拿起帕子打湿了水,轻轻将伤口的血污擦去,指尖沾着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伤口处。

眼前的少女蹲在他身侧低垂着头,两人隔得近,谢离呼吸间隐约能嗅见独属于她的气息。

她的指尖冰凉,一寸寸点在他的肌肤上,一股酥麻感流遍全身,让他心尖一颤。

谢离任由她动作,目光灼热垂首看她,声线沾染着喜悦:“一点小伤罢了,看不出来崔大人还挺关心我。”

崔嬿动作一顿,撒开他的手起身,不自然地偏过脸:“药上完了,谢大人自己包扎一下。”

手上的触感消失,谢离看了一眼伤口处,道:“不用,就这样挺好的,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空气安静了几瞬,崔嬿认命似的拿过纱布,耐心地一圈圈缠在他手上,不回反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搞成这样?”

“百姓得知沈为被判死刑,听到消息就到大理寺求情,本来是好意,不知道谁领头扔了菜,旁人就纷纷效仿,衙役呛了几句没想到惹了众怒,最后场面就不受控制了。”

崔嬿一边听着,手上动作也没停,将纱布打了个结才回道:“圣上应该是得知了此事,此刻召你我进宫,怕是来者不善。”

崔嬿将桌面收拾干净,端起水盆准备离开,余光中瞥见方才被她放到一旁的手册,上面记录着大理寺入职人员的信息,遂扭头问道:“可查出了什么?”

她手中一轻,谢离接过盆子往外走,让她到马车上等他,他交代几句话。

崔嬿也怕耽误时间,应声坐上了马车,等谢离一上马车就动身往皇宫赶去。

“那日在牢狱中看守的六人里,除了敖卓我都一一试探了遍,没什么发现,最后还是让人画了敖卓的像拿去问沈为,他说和他碰见的人很像,但是他并未看见脸,也不能确定。”谢离来回翻看着手上的纱布,将他所查到的一一道来。

他向来不做无用之事,方才看那册子如此认真,定然有什么发现,崔嬿问道:“那册子上可有疑点?”

谢离沉声道:“我三年前升任大理寺少卿,敖卓恰好是在我后一月进的大理寺。”

太巧合了,而且自从放了王路那日起,敖卓就一直告病家中,方才他问了周涛,当时请假的人并不是敖卓本人,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他这几日都没来大理寺吗?”崔嬿问道。

谢离摇头:“我已经差人去他家问情况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金乌隐去,天际有些阴沉,伴随着微风吹来,彰显几分寂寥。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崔嬿刚下马车就听见杨尽忠的声音:“两位大人可算来了,圣上已经等了一会了,快些随奴才进去。”

刚走到御书房跟前,就看见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和门前的小太监争执着什么。

“娘娘,您今个都来了三回了,您也瞧见了圣上政务繁忙真的没空,您就别为难奴才了。”小德子拦在门前好声好气劝着。

转头瞧见杨尽忠,面色一喜,唤道:“师傅您来了。”

杨尽忠领着他们入内,崔嬿与门前女子擦肩而过,她留意了一眼,女子面目秀丽,双眼闪着泪光,发丝在空中飘舞,身形消瘦,站在那感觉下一刻就摇摇欲坠。

“贵妃娘娘,圣上这会有正事要忙,不会见您的,奴才瞧着这天色不好,您还是回去吧。”杨尽忠苦口婆心都拿她没办法。

御书房的门掩上的最后一刻,沈宁清冷的声音传了进来。

“臣妾就在这跪着,直到圣上愿意见臣妾为止。”

萧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身子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敲着桌案,对她的话恍若未闻。

他看见两人走了进来,说道:“两位爱卿可叫朕好等。”

崔嬿听他的语气,分辨不出喜怒,垂首认错:“臣等来迟,自知有罪,请圣上责罚。”

“不必了。”萧景注意到谢离手上的纱布,问他:“手上怎么回事?”

谢离拱手回道:“小伤不足挂齿,多谢圣上关怀。”

“朕听闻,百姓在大理寺闹事,此言当真?”

还真是为了这事,崔嬿手心捏了把汗,听谢离回道:“确有此事。”

萧景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问道:“朕判沈为死刑,是朕做错了吗?”

崔嬿听他发问,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意味。

“科举舞弊本就是死罪。”谢离照实回答。

“嘭”的一声,萧景拿起手边的杯盏摔向地面,脸色难看至极,咬牙切齿:“那为何朕的臣子帮沈家说话,朕的女人替沈家下跪,朕的子民为沈家求情,朕还没死!这天下到底是姓萧还是姓沈!”

杨尽忠听见里面的动静胆颤心惊,忙带着小德子进去收拾残局,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他不快。

御书房的门虚掩着,崔嬿自门缝中看去,沈宁仍跪在原地,端庄优雅,好似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不是沈世安说罪不容诛?朕照做了,他们为何都来怪朕?”萧景收敛了怒气,似是真心发问。

崔嬿沉默良久,终是开了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天下自然是圣上的,但圣上也不能对民心所向置之不理。”

萧景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让她接着说。

“臣以为,可以将死刑改为流放,一来能堵住悠悠之口,二来也彰显了天家威严,三来百姓也会念着圣上的仁慈。”

萧景看着她回道:“仁慈?这些朕都不需要,朕要的是沈世安向朕低头。”

两人从御书房出来时,外面的天空已是乌云滚滚,暗色渐渐席卷整片天空。

沈宁还跪在门前,双眼定定地望着门内,身形不曾晃动半分。

崔嬿看她如此倔强,忍不住提醒道:“贵妃娘娘,眼看着就要下雨了,依臣拙见,与其在这求圣上大发善心,不如出宫去求沈相,沈相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他开口求情,定有转圜的余地。”

沈宁感到错愕地抬头看了眼崔嬿,大抵是没料想她会同她说话,听见弟弟有救眼眸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怅然道:“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沈相,凡事以己为先,又怎会为了沈为服低做小,本宫如今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个弃子。”

崔嬿没再说话,该说的她都同她讲了,最后结果如何还得看沈世安。

两人离开后,沈宁望着远处,神情颇为感伤。

齐整的脚步声自耳边响起,是皇宫中的禁卫军正在进行申时换防。

她突然没头没尾喃喃:“或许,可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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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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