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原先我也怀疑是煤矽肺，实际是心脏上不对了。一开始光咳，停不下来，酒也喝不成，气也壅得很，蹲下的活干不成。总以为肺不行，查了三家医院，就不知道查心脏的。最危险的一次是四年前，庄稼也大得很，地都种上了。心里黑乎乎的，总有十几秒，感觉攥住了。站起来人就松活些。自己不知道是啥原因。过了一段时间，撕皮机机子没有停呀，玉米棒子夹到里头了，你说人就是个二杆子，直接用手扒拉去了，一下就把指头又捋掉了——直接捋成净肚子了，就这只手，你看好着，其实早就坏掉了，现在又没有用，攒不上劲。将养这个手的时候，人就乏困得很，躺下舒服些，连哄孙娃子，结果娃娃嚎开了，起来一抱的空子，就又啥也不知道了。”赵四忙问：“个人就不知道了？”说：“嗯，又就觉得心上隐隐作痛，就像是攥了两下，再就啥也不知道了，其实就休克掉了。躺过去可能有一分钟，忽的醒过来，原又心里明白了。说老婆子：明个得走市医院！当时娃子没有在，儿媳妇在屋里。老婆子说她也想去，我说你连媳妇子蹲下哄娃娃，再就不去了。老婆子不放心，跟上去一查，结果是心包积液。”听话的人松了一口气，说：“查准就好办了。”说：“心包积液，就是心的夹层子有了水了。医生说再要发展一个月，水把心淹掉，一旦跳不动，人就没救了。前后吊了二十几天药，医院也不叫住了，医生教回家休息几天，不对来了再住。过了半个月，一复查说没水了，给了些药先吃着。年前又犯掉了，这次轻微些。看去了，说是淡薄有些，又就吊了几天，开了些药。现在是酒不能沾，烟也不能抽。”赵四笑下了，说：“安顿给不能抽，你还卷了这么粗的一个棒子！酒就算了，好人也不敢多喝。”说：“我不抽，心里急的不行。屋里就谁也不叫抽呀，带放羊出来，他们谁也管不上。话又说回来，活人的这个，根本就说不清。死到炕上的，死不到地下。真要是抽死还好，一定活上那么大干啥？无非就多遭的几天罪。好处是头上的老汉们没有了。儿子的媳妇子也娶给了。丫头也出嫁掉了。家孙子、外孙子一豁落，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哪一天真要是一口气上不来死了最好。早些儿死掉，给娃们还能留个念想。你说，岁数再大些，吃又吃不动，干又干不动，活下有啥意思？不是拖累儿女的吗？娃们孝顺了还好说，娃们要是不知事的话，嘴上不说，心里早就讨厌开了。你说是不是？原先我能喝，实话也好喝一口，早上一茶杯子白酒，喝上也有精神，因为我们苦大的很。后晌又是一斤啤酒，喝罢睡下，就和死掉的一样，早晨就缓透了，起来喝上些酒，各筋各骨都到位了，浑身都是精神。所以，过年大女婿来，就给我拿的酒，带先拿的烟，后头娃们听了医生的话，不叫我抽了，才又拿的酒。后头再喝上，心里就感觉不对了，喝上一瓶啤酒，昏昏沉沉睡下，一天多醒不来。怪得很，我说还是啤酒，究竟是啥原因？最近两年烟酒不叫沾，娃们又给我拿的茶叶，我悄悄买上的烟渣子。啊这么就一天一天过来了。穿穿戴戴也是两个丫头供着。”赵四听了问：“你的女婿是干啥的？”说大的在水上，小的是农民。说：“好呀！娃们大了，知道感恩的就好。”说：“一年下来，光大女婿也给我贴补几百块钱。老婆子有了病，保健站上花下，大丫头把钱就出掉了。前一向，我的电视又坏掉看不成，大丫头给了一千，教我再添上些，买上个好些的。我的尕兄弟听见了，说：哥哥，你再不要买了，我们换下的那个你看去。所以我就抱过来再没有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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