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余音未歇，何老夫人指间檀木佛珠突然迸出裂响。
她望着正厅中央交叠的衣袖，青筋凸起的手背重重按在雕花椅扶手上，"轩儿，扶我去更衣。"
"祖母..."何景轩望了眼脸色发白的柏婉兮，玄色衣摆下的墨玉禁步撞出清脆声响。
他分明看见老夫人藏在经卷后的手指掐出天干地□□是何家秘传的占星术。
"莫让老身说第二遍。"茶盏里浮冰撞出金玉之音，碎冰映出柏婉兮袖口若隐若现的玉佩流苏。
昨夜佛堂里转向西跨院的祖宗牌位，此刻正在她袖中发出细不可闻的嗡鸣。
柏婉兮屈膝行礼时，灵泉深处传来冰层断裂的脆响。
她不着痕迹地将渗着寒气的指尖藏进绢帕，抬眸正撞上何景轩投来的目光。
青年眼底翻涌的紫气凝成星子，在她腕间红绳系着的冰虾坠子上轻轻一绕。
"当心寒气。"他虚扶的手掌掠过她发间，紫檀木簪突然漫开温润暖意。
柏婉兮望着他随老夫人离去的背影，玉佩深处冻结的星辉突然跳动起来。
廊下风灯将两道影子拉得老长。
"那玉佩..."何老夫人突然驻足，腕间十八粒砗磲佛珠泛起青灰，"昨夜子时三刻，何家宗祠的北斗七星阵缺了一角。"
何景轩望着回廊外双月倒映的寒潭，玄色锦袍上的银线云纹泛起微光："孙儿记得，当年母亲病重时，是祖母亲手将北斗玉衡位的阵眼换成了南海砗磲。"
寒风卷着碎雪扑进回廊，老夫人手中佛珠突然崩断，七颗砗磲珠滚落寒潭激起细碎银光。
她盯着潭水中扭曲的月影冷笑："好个移星换斗的手段，可惜..."
宴席间突然传来杯盏碎裂之声。
柏婉兮望着突然泼到裙裾上的桂花酿，冰裂纹瓷片在青石砖上拼出诡异卦象。
林氏染着丹蔻的手指捏着帕子轻笑："三姑娘连酒杯都拿不稳，莫不是昨夜..."
"昨夜丑时，母亲带着二十三个护院在西跨院外赏月。"柏婉兮指尖抚过玉佩上凝结的霜花，灵泉水映出林氏往酒壶中投药的画面，"可惜那坛五十年的竹叶青，竟喂了后巷的野猫。"
席间顿时哗然。
李大人握着冻成冰雕的玉笔搁沉吟："相府护院竟有这般雅兴？"
"你！"林氏鎏金护甲划过案几，半片染血的指甲突然滚落在地。
她慌忙用帕子裹住手指，却见柏婉兮俯身拾起那枚指甲："母亲这鎏金护甲里...怎会有苗疆蛊虫的腥气？"
何景轩踏入正厅时，正看见少女捧着染血护甲走向李大人。
她月白裙裾扫过满地冰晶，发间冰蓝发簪突然映出蛊虫蠕动的幻影。
李大人惊得倒退半步，御赐的羊脂玉笔搁"当啷"坠地。
"妖女！"柏若瑶突然扑上来抢那护甲，腕间碎裂的翡翠镯突然渗出黑血，"那日你与马夫在后山..."
"姐姐说的是惊蛰那日？"柏婉兮侧身避开扑来的身影，玉佩流苏扫过案上烛火。
跃动的火焰里突然浮现画面：柏若瑶将绣着合欢花的帕子塞给马夫，帕角还沾着林氏小库房的印泥。
席间贵妇们倒抽冷气，何老夫人手中新换的砗磲佛珠突然泛起血丝。
她盯着柏婉兮袖中游动的冰虾，浑浊眼底漫上铁锈色暗芒——那冰虾额间竟生着北斗七星的金纹。
"够了！"林氏突然拍案而起，发间金凤衔珠步摇撞出凌乱声响，"三丫头既然自诩清白，可敢让人搜检闺房？"
寒风卷着碎雪扑灭半室烛火，柏婉兮望着玉佩中即将消散的星辉，灵泉深处冻结的冰层突然裂开细纹。
她拢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擦过何景轩递来的暖炉，唇角勾起清浅笑意："母亲若要搜，不妨连同佛堂后的暗格一并查看。"
正厅突然陷入死寂，檐下铜铃无风自动。
何老夫人手中茶盏突然炸裂，冰裂纹瓷片竟拼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她盯着柏婉兮发间流转星辉的木簪，想起三十年前那个同样戴着紫檀木簪的苗疆巫女...
柏婉兮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按住狂跳的玉佩，灵泉深处冻结的星辉正在飞速消融。
她望着林氏派人去搜房的背影，指尖悄悄划过暖炉上何景轩留下的紫气符文——还剩最后三刻钟，月光就要漫过玉佩上的裂痕了。
檐角铜铃轻颤的刹那，柏婉兮借着扶正鬓边木簪的动作，指尖在暖炉镂空雕花处轻轻一按。
灵泉深处冻结的冰晶突然折射出七色光晕，将四周嘈杂声浪尽数吞没。
空间里流动的月光正缠绕着记忆水晶旋转，柏婉兮踩着灵泉水凝结的冰阶疾步而上。
水面倒映出三日前西跨院的画面——柏若瑶贴着翠儿耳语的侧脸在波纹中扭曲，鎏金护甲里爬出的蛊虫正将某物塞进守门婆子的袖袋。
"丑时三刻..."她将掌心贴在水晶表面，看着波纹里浮现出柏若瑶深夜潜入祠堂的画面。
少女绣着合欢花的裙摆扫过供桌，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正将写满生辰八字的符纸塞进祖宗牌位夹层。
灵泉水突然掀起巨浪，柏婉兮腕间红绳发出灼热警告。
她望着水晶里开始模糊的影像，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空中悬浮的玉佩。
染血的星辉骤然暴涨，将最后半盏茶时分的画面凝固成冰晶碎片。
"姑娘？"翠儿尖利的声音穿透空间屏障，柏婉兮睁眼时正对上林氏猩红的眼角。
她拢在广袖中的手指微动，灵泉深处冻结的记忆碎片化作冰蝶，翩然落在李大人案前凝成雾镜。
"这是..."李大人惊得碰翻了茶盏，雾镜中柏若瑶含笑的眉眼清晰可见。
画面里鎏金护甲正将符纸塞进写着"柏婉兮"的稻草人，林氏染着丹蔻的手指往酒壶倾倒药粉的动作纤毫毕现。
席间贵妇们窃窃私语化作惊涛，何老夫人手中新换的砗磲佛珠突然渗出黑血。
柏若瑶扑上来要打碎雾镜，腕间翡翠镯撞上冰晶的刹那，竟映出她昨夜往老夫人茶盏投药的残影。
"孽障！"李大人拍案而起，御赐玉笔搁在案几砸出深痕，"相府内宅竟用苗疆巫蛊之术！"
林氏发间金凤步摇簌簌乱颤，染血的护甲突然爬出数条猩红蛊虫。
何景轩玄色衣袖卷起罡风，紫檀木簪激射而出的星辉将蛊虫钉死在梁柱之上。
柏婉兮趁机将最后一片冰晶投入雾镜，画面里赫然是林氏指使丫鬟往老夫人佛珠浸毒的场景。
"母亲竟连祖母都..."何景轩瞳孔泛起霜色，锦袍银线云纹突然游走成符咒。
他握住柏婉兮冰凉的手指，紫气顺着她腕间红绳缠上冰虾坠子，"别怕。"
暖意尚未抵达心口，何老夫人突然将茶盏摔碎在雾镜前。
飞溅的瓷片割破柏婉兮裙裾，露出内里绣着北斗纹路的衬裙："好个移花接木的妖术！"
"老夫人明鉴。"柏婉兮屈膝行礼，发间冰蓝发簪映出灵泉水纹，"这些皆是空间记忆所载，若有不实，婉兮愿受天雷..."
"荒唐！"何老夫人腕间砗磲珠突然爆开，十八颗珠子竟在空中拼成北斗勺形，"三十年前苗疆巫女用幻术惑人，今日你这..."
她话音戛然而止——柏婉兮袖中玉佩突然映出满月清辉，冰裂纹中游走的星子竟与何家宗祠供奉的星图如出一辙。
何景轩指尖紫气化作游龙，绕着玉佩裂痕处若隐若现的金纹盘旋不去。
李大人突然起身拱手："本官记得先帝曾赐柏相北斗璇玑佩，不知..."
"在此。"柏婉兮解开颈间红绳，冰虾坠子突然裂开，露出内里泛着星辉的玉珏。
雾镜应声而碎，万千星子在空中拼成先帝御笔亲书的"璇玑"二字。
席间跪倒一片，唯有何老夫人盯着玉珏上北斗天枢位的裂痕，浑浊眼底翻涌着铁锈色的暗潮。
她腕间残余的砗磲珠突然渗出黑血，在地面拼出扭曲的卦象。
"好个璇玑佩。"林氏突然癫笑出声，染着毒血的指甲抓向柏婉兮面门，"可惜终究是..."
何景轩锦袍翻卷如墨云，紫气凝成的屏障将毒血蒸成青烟。
他揽着柏婉兮疾退三步，玄色衣摆扫过的地方，青石砖上竟显现出北斗七星的灼痕。
"够了！"李大人挥袖招来侍卫，"此事本官自当禀明圣上！"
纷乱中无人注意，何老夫人拾起沾染黑血的砗磲珠，悄悄按进柏婉兮裙摆破损处。
当那滴混着星辉的黑血渗入璇玑佩裂痕时，玉佩深处传来冰层炸裂的脆响。
月光漫过檐角时，何景轩握着柏婉兮的手尚未松开。
老夫人拄着沉香木拐杖逼近，拐头雕刻的睚眦突然睁开猩红双眼："何家绝不会要个身负妖力的..."
"祖母！"何景轩指尖紫气突然暴涨，却在触及老夫人胸前佛珠时化作青烟。
他惊觉那串新换的砗磲珠里，竟混着三颗刻满苗疆咒文的骨珠。
柏婉兮突然按住狂跳的璇玑佩——灵泉深处冻结的星辉正顺着裂痕飞速流逝，而老夫人藏在袖中的左手，正掐着与三十年前如出一辙的噬星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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