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么独自一人？”玉烛刚进了门来就觉出奇怪。
姜宛脑瓜转的嗡嗡地，“我……让鱼情出去了。”
“出去干甚，有什么事叫外头的奴婢就好啊。”
玉烛提起了一句，但好在没有起疑，只是放下手里的盘子端起羊乳到床边的小桌上。
姜宛见状放下心来，看着桌上的羊乳心思又活泛起来，“玉烛，我想吃枣，你说这羊乳要是和枣子一起炖会不会好喝点？”
“奴婢如何能知道，不过殿下如果想吃，奴婢明个就给殿下炖，羊奶健脾养胃，枣补血益气，想来是营养的。”玉烛笑着道。
“今个不能吃吗？”姜宛翘起小嘴。
“羊乳炖了两次味道就不好了，殿下等不及的话，明早奴婢就给您炖加了枣子的。”
“好吧，那玉烛今天得给本公主讲两个故事。”姜宛昂起小脑袋道，“我要和鱼情一起听。”
“成。”玉烛笑着看小公主将羊乳一口一口咕噜干净，哪里有不答应的，“公主让鱼情去做什么了，外边灯都灭了不少，黑洞瞎火的，奴婢差人给您带回来，别不小心转错了弯在外头冻坏了。”
姜宛听见玉烛的话，喝下的羊乳都觉得烧的难受，想到一个人在外面的鱼情，心里也不禁紧张起来。
鱼情有什么办法呀，不会在宫里迷了路吧。
她仿佛看见小美人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样子。
玉烛见公主突然抿紧了嘴，神色也不太好。她觉察出什么正要再问时，只听见门被推开。
公主和玉烛都朝门口看去。
是鱼情回来了。
“鱼情！”公主忙越过玉烛朝鱼情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小美人。
“我没告诉玉烛，还害怕你在宫里迷路了，你没事真好。”
女孩轻轻贴着他的耳朵说悄悄话，热气把冻坏的耳朵烫成了赤红。
“奴……身上带了冷气，”鱼情有些不适应这般热情，找了个借口慌张推开了公主。
玉烛也走上前来问道：“这是跑去了哪儿？衣裳都被风吹湿了。”
“奴回了原先的下房，”鱼情回答间连忙拿出藏在袖里的小零嘴，“公主对奴好，奴晚上想嬷嬷了公主就让奴回去看嬷嬷，这是嬷嬷给的零嘴，奴想要留给公主吃。”
玉烛认出来那零嘴，确实是宫里流通的。看着脸都冻白了的小宫女拿出不舍得吃的零嘴要报答公主，玉烛也笑了，退到一旁让公主自己定夺小孩子家的事。
姜宛看着小美人为了自己冻的满身寒气，还拿出零嘴说自己好，心下登时就心疼的不行，接过那油纸裹着的零嘴就拉着鱼情就往殿内走。
待进了暖和的内殿，姜宛已经红了眼睛。
玉烛忙上来哄，好不容易才用讲故事把公主哄的拉着鱼情坐到床上。
鱼情还要推辞，但是连玉烛都让听公主的，坐下。
“两个故事，本公主原就是要分鱼情一个的，”
“我要听凌波仙子，鱼情你听什么，玉烛会讲的可多。”姜宛的声音还带着将将忍下的哭腔。
鱼情看着眼里水汪汪还未干的公主心里一怯，本还想说要听青衣剑仙这下也熄了心思。
“奴什么都想听，还是公主选吧。”
“不行，”姜宛一听就知道小美人肯定连故事都没听过，眼里的水花又要漫上来，“除了凌波仙子，玉面仙人和小狐仙的故事也好听，鱼情你一定要选一个。”
鱼情看着公主一副他不选的话就要哭的架势，禁不住也只能勉强选了玉面仙。
玉烛看着面前一个是安静的小乖宝，一个是停不下嘴的小公主，嘴角的笑已经压不下。
“好了好了，那奴婢就先来讲凌波仙子，上回讲到凌波仙子在湖边磨宝镜，透过天池看见了凡间百姓吃不饱肚子，于是抛下手中宝镜，碎后化为九处清泉湖泊，浇灌了谷物粮食救了百姓。”
“但是呀凌波仙子一不注意把自己的宝珠也掉入了下界……就这样，石匠喜欢上了貌若月华风姿绰约的凌波仙子，凌波仙子也爱上了英俊体贴的石匠，他们以珠定情，自此喜结姻缘。”
姜宛听得入迷，见玉烛停下忙不迭道：“后面呢，快接着讲啊。”
玉烛笑了，“公主莫急，下一话里有妖龙祸世，我们留着明天再讲。”
“啊——”姜宛瘪了嘴，“凌波仙子才和石匠在一起，妖龙出来干什么呀！”
“公主莫气，玉烛要讲玉面仙人的故事了，您不是很想知道那玉面最后找回来没，就要讲到啦。”玉烛哄道。
姜宛才安静下来，摸着鱼情的手继续听故事，鱼情今天提了整天木桶，晚上又裹着寒风在下房和祁云殿跑了个来回，孩子那点精力早就不够了，他也不爱听这些仙子的故事，只觉得眼皮在上下打架。
“……话说这玉面仙人遇到了盗走她法器玉面的乞丐姑，谁知那乞丐姑竟然凭着玉面成了花魁……”
“唔……”姜宛听着听着觉得肩头一重，转头竟然发现是鱼情打了迷糊一下没坐稳靠着她了。
“鱼情你困了吗？”姜宛看着立刻立起身子的鱼情道。
鱼情眨着眼睛打起精神说不困。
“你定是困了，玉烛！我要鱼情在这里睡。”姜宛脸色认真，又拉紧了鱼情的手。
鱼情被公主的话惊吓到，他想到自己的身份他一下子清醒了，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奈何公主拉的太牢。
玉烛也知道公主的脾气，要是不答应肯定要闹起来，但让公主和宫女同榻着实太过于礼不合，她也只能先从鱼情身上想办法，“好好好，那公主不若让鱼情自己选，是要和殿下一起，还是在隔壁偏殿的小房。”
此刻两双眼睛都聚集在了鱼情身上，公主的目光里是势在必得。
于是当听见鱼情说想要住偏殿时，姜宛惊讶地张开了嘴。
“鱼情，”姜宛拉着手不放，“偏殿可黑了，还没人住，你会怕的。”
“奴不怕黑。”鱼情只想赶紧把自己的手从公主手里解放出来。
“鱼情——”
眼看公主还要缠，玉烛赶紧安慰，“偏殿小房离殿下就几步远，况且殿下不是答应了让鱼情自己选，难不成要……”
“本公主才不会出尔反尔！”姜宛有些生气地打断玉烛未说出口的话，转头看向鱼情，眼里却又不舍起来，“鱼情，那你在偏殿害怕了就叫我，公主我会保护你的。”
鱼情心里气恼，都说了他不怕，可是对上公主可怜巴巴的眼睛他又只能在心里撇了撇嘴，“奴知道了。”
于是姜宛巴巴地看着小美人的身影隐没在偏殿的小门之后。
“公主为何如此不舍得鱼情？”玉烛着实没见过公主这般，她把笑意浅藏在眼里问道。
“鱼情是小仙子，”姜宛看着关上的小门，转头耷拉着眼角回答地认真，“和凌波仙子一样，疼了还要说不疼，明明困了也要说不困……话本子上的美人仙女也和鱼情一样是水做的，说话也轻轻的……要是鱼情真是小仙子会不会明天就消失了？”
玉烛听着公主一番心声哭笑不得，把公主塞进被窝里。
“您就是话本子看多了，皇后娘娘只准您看几本识字消消闷，哪个胆大的把话本子坊都快给您搬来了……”
“本公主看话本也是为了进学宫做准备，母后夸奖我还不行呢。再说了万一鱼情……”姜宛嘟嘟囔囔反驳。
“好好好，殿下尽管放心好了，奴婢替您守着祁云殿，就算鱼情是小仙子也跑不了。”
“真的？”
“真的。”
姜宛放心了些，可是夜里想着故事还有鱼情，她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干脆偷偷下床拿起烛台。
“鱼情，鱼情你睡着了吗？”
姜宛压着声音唤鱼情，推开了偏殿的小门。
鱼情几日来都未习惯宫中生活，眠浅，听着小门的吱呀声就迷迷糊糊地醒了，听见了公主叫他。
“公主怎的了？”他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姜宛看见鱼情才放下了心，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憋了一肚子话想说，将烛台放到一边后，麻溜地面对面爬上了鱼情的床，兴奋地拉起被子盖好腿。
“鱼情，你是不是也觉得凌波仙子可怜，和喜欢的石匠成亲了还要去打妖龙。”
鱼情正犯着困还收了收腿给公主腾被褥，强打起精神道：“仙子受百姓供奉，职责所在就是令百姓安居乐业，难不成真的要和石匠一起在山野里采石。”
“可……”姜宛一时激动差点没憋住声音，好在鱼情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可是她和石匠成亲了。”
“成亲又如何？”鱼情眨着眼睛慢慢放下捂着公主的手，皱起眉头，一是困，二是觉得公主幼稚，“我母亲和父亲也成亲了，但是我母亲只在成亲那晚见过父亲，这也是成亲。难道仙子仅仅要因为成亲这种囿于人心的事情就弃职责于不顾。”
姜宛听得惊讶，半晌才把思绪拉回到故事里来，“可是……仙子要是去打妖龙了，那石匠怎么办呢？”
“仙子要是不打妖龙的话百姓就会遭殃，石匠又不会……”
一场夜话最终由姜宛听得目瞪口呆而收场，鱼情说着说着打起哈欠，最后姜宛还是从迷瞪中抽出神来替小美人压紧了被角，然后提着烛台噔噔噔又跑回自己床上，想着想着小美人说的话就睡着了。
姜宛做梦了，梦里是她将小美人从妖龙口中救下，然后一蹦三尺高把妖龙踩下云端，她正梦见自己搂着鱼情在众人的欢呼声里哈哈大笑，结果再一睁眼就看见了焦急叫她起床的浮杏。
糟了，今日她还要去给皇祖母请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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