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晟的手腕正不断地流血,一道几乎深至骨头的刀痕刻在他的胳膊上,狰狞的伤张大了血盆大口,透支他的生命。
但是蒋明晟除了脸色愈加苍白之外,没有别的反应。
现在,他正在他家地下室里,给自己放血。
这是每个月必须要进行的一项活动。
这是蒋明晟成为完成品的第……四?五?反正是四五年了,每个月他要放出一盆的血,然后等他爸那边的人来取。
往常他放完血都会虚弱不堪,更不要说这次他去了一趟山神庙,被克制得几乎留在了那片废墟中,硬撑着一回来就化出原型,只能整日整日待在地下室中慢慢恢复。
所以他刻意把定期放血的日子推后了几天,对那边用的理由是最近在物色漂亮的食物。
蒋明晟要吃一些奇怪的东西才能活下去,因此对方深信不疑,还虚情假意地关心了几句,生怕这个血包跑了。
其实能跑到哪里去?只要那个女人还在他爸手里,他就无处可躲。
只是山神的排斥实在让他元气大伤,本来蒋明晟以为就算休整几天,也会放血放到濒临死亡。
结果状态比没去那边之前要好多了。
所以今天,蒋明晟打算再放一次试试。
这次身体发生的变化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他感到焦虑不安。许久没有进行的咬指甲咬手又被他捡了起来,而放血也能缓解他的一部分负面情绪。
蒋明晟泡在地下室的浴缸里,手腕还在不断出血,而他闭上了眼睛,露出了无比舒畅的表情。
他死不了。
最起码大出血是死不了的,心脏被利器穿透也死不了,还有什么来着?蒋明晟靠着瓷砖,冰凉的水汽刺激着他的神经,能稍微缓解他的偏头痛。
好像被毒蛇咬也死不了……其他的想不起来了。
在私人精神病院的一年里,束缚带将他绑在电椅上,任由他人宰割。
他被他爸割过手指,好像是拿去泡酒了?不清楚。
那女人回来看过自己吗,好像也没有。
笨女人,永远都只贪图自己快乐的生活,根本不管后面的日子,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蒋明晟在冰冷的血水里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笨蛋能过得好好的,李爻也是笨蛋,永远都是无辜的表情,还有蠢得让人发笑的言论,但是为什么他过得这么轻松?
我们不是一样的吗?
蒋明晟在幽暗中睁开眼,他感受到血液的流失,但是他的意识却逐渐清晰,与往常完全不同。
……奇怪。
他想起来那倒塌得彻底的山神庙,怎么?慈悲为怀的神,连我这种人都一起保佑么?
蒋明晟哼笑了一声。真是无理取闹的猜想。
既然找不到原因那就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如说,正如他所愿。
啊,这件事可不能让他爸爸知道了。
只是在蒋明晟正打算起身去冲一下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剧痛迅速占据了他的身体。
疼痛的冲击让蒋明晟顿在原地,瞳孔急剧收缩,身体的保护机制让他想要尖叫,想要不顾一切地叫出声,好转移一部分痛感。
然而他张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原本苍白的脸失去血色,透明得快要融化掉了,他的瞳孔飞速振荡,然后分裂,占据了整个眼白部分。
如果李爻在这里,绝对要被吓得跪下。他心想。
只是现在没有观众,而且身体无力虚弱地要跪下的是自己,蒋明晟根本笑不出来,喉咙里如同有千百只蚂蚁在爬。
他身体骤然脱力,滑进了血水之中,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李爻呼哧呼哧赶过来的时候,蒋明晟正站在他家的岛台前,给自己做手磨咖啡。
浓重的咖啡味都能透过门弥漫到外面去了,李爻不太喜欢这么苦的东西,勉强接过一杯温热的拿铁,一口没喝,急急忙忙地打量蒋明晟:“哥哥,你怎么样?”
不知道是不是李爻的错觉,他总感觉蒋明晟跟白天的时候好像不太一样了……怪怪的,他又说不上来。
蒋明晟摆弄着咖啡机,没有正眼看他:“我没什么事,就是想见你了。”
李爻:“哥哥……那为什么要我拿着玉来?”
“你怎么知道我有玉?”他问完,突然觉得这话好耳熟。
蒋明晟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面前的牛奶:“你跟我说的啊,爻爻,你小时候什么都会跟我讲的。”
李爻:“我……”
他想问真的吗?我真的有说过这些话吗?
今天他出来的急,生怕蒋明晟在家里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就没带小毛来。
要是小毛在这里,绝对要跳起来拽着李爻跑,快跑啊!你看看他,哪里像之前的那个人了?这玩意儿嘴都张开了就等你跳进去了!
李爻还是觉得不对劲,他皱着眉头,忽然想起来自己的眼睛早就跟普通人不一样了。
这下他终于发现到底哪里不对,其他人,只要是人,身边都会有黑影附着,但是他现在看蒋明晟……
无论从那个角度观察,都没有。
没有任何黑影。
可是,之前他还是有的,小小的一个,跟小毛一样黑漆漆的,慢吞吞跟在蒋明晟身边。
现在消失了。
李爻愣了一下,但是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思考,更何况他也压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蒋明晟原本坐在他对面,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他身边。
苦涩的橘子味在两人之间蔓延,李爻被突然凑过来的蒋明晟吓了一跳,也就是这会儿,他意识到不对劲在哪里了。
蒋明晟……把几年前的眼镜拿出来戴了。
粗粗的黑黑的镜框把蒋明晟的双眼压得无神了,搞得李爻浑身不自在:“哥哥,你怎么又戴上这个了?”
蒋明晟的胸腔贴上了李爻的胳膊,慢慢地轻轻地挪动,酥酥麻麻的电流感直冲大脑。
李爻:……
李爻一脸严肃,顾不上自己脸色通红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还有怦怦乱跳的心脏,抬起另一边的胳膊,略粗糙的手掌探过来不由分说地搁置在蒋明晟的脑门上:“……你发烧了?”
蒋明晟一句话也不说,也许真的发烧了,不然为什么眼睛又突然那么亮,隔着镜片都显得如此有神,将李爻定在了原地。
他往前了一步。
蒋明晟像个恶作剧的孩子,紧紧搂住李爻的一条胳膊,嘴角上提,缓缓咧开一个富含深意的笑容。
李爻的脑子终于警铃大作。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被搂着的胳膊突然感觉到一阵针扎的刺痛,伴随着涌上来的眩晕,他虚弱地靠在了蒋明晟身上。
李爻连张开嘴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更不要说把蒋明晟扒拉开,抬起手臂推阻的动作像是在**,一下子就把蒋明晟逗笑了。
始作俑者的脸上露出了情真意切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开心:“爻爻,不要怕,只是有一点点晕。”
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那么瘦弱的身子骨,李爻压上去都要被他的肩膀硌痛,居然能把壮得跟牛一样的高中生一把扛起来。
李爻天旋地转,差点吐了,两只胳膊耷拉在蒋明晟屁股后头一摆一摆的,偶尔蹭过去一下,都要被蒋明晟警告地拍拍他的屁股:“不要乱动。”
此时李爻脑子昏昏沉沉根本组织不出来语言,但是仍然能从别人的语气里判断出来自己被冤枉了,不知道哪里来的残余的精力,直接趴在蒋明晟身上抽抽噎噎。
李爻:“哥哥……你怎么了?”
李爻:“哥哥我好难受。”
李爻:“呜呜。”
蒋明晟充耳不闻,哼着自己的小调往卧室走,在把李爻扔上床之前洁癖发作,还替他扒了一半的裤子。
李爻衣衫不整,胸膛露出来大半个,人也迷糊,只能一脸茫然地看着蒋明晟。
苍白得如同吸血鬼的蒋明晟满意极了:“你就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李爻:“我作业还没写……”
不止呢,小毛还在家里,不知道没把它藏起来会不会吓到爸爸,妈妈如果突然回来会不会把它当脏东西扔了?不行,那是我们的孩子……
蒋明晟感觉他莫名其妙的,但是没关系,只要李爻在这里躺着就很好。
“李爻,”蒋明晟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你个蠢货。”
李爻听了真伤心,泪花又泛上了眼眶中。
“你蠢得没边了,知道吗?”蒋明晟叹了一口气,坐到他身边。新铺的床单被压下去,褶皱包围着他们两个。
“这个世界上我第一讨厌我妈妈,我没跟你说过吧?跟你说你也不懂,你这个从小就傻的孩子没什么好烦恼的。”
说完,蒋明晟回想起来豆丁那么大的李爻,不由得笑了出来,连带着附身去捏大大的李爻的脸,“真蠢。”
李爻像是没有感觉到蒋明晟用的力气一样,含着眼泪,吸了吸鼻子,因为太过沮丧而导致说话断断续续的:“那、那你,你讨厌,我吗?”
问的真好,蒋明晟顿住了。
从小到大,李爻从来没有怀疑过有人会讨厌他。即使是遇到严格的老师,也最多只是批评他过于活泼的性子,把其他小孩子都带得不听话了。
蒋明晟的讨厌能把他一颗心给活活烧死。
李爻闭上眼睛,不想面对蒋明晟那双漂亮的传神的双眸中的厌恶。
可是什么声音也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只有默默蔓延的气味将他的鼻子堵塞住。
一股称得上浓郁的铁锈味。
李爻骤然睁眼,面前是双目流出血泪的蒋明晟。
最近真是忙得要死掉了!杀人凶手是小白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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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水中月和镜中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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