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爻肿着双眼出现在葬礼上。
他哭了太久,一直到钟尚莲来叫他起床,他都维持着跪坐的姿势流泪,腿麻了也不知道,现在走路一瘸一拐的。
蒋明晟的出现让李成风多看了他一眼。
她是做生意的,而且是从外地来这里做生意的。
强龙难压地头蛇,来到京城没多久,她就在许多人嘴里听说过这里势力强大的薛家,这个薛家家主有本事,来这边的人是一定要去跟他知会一声的。
吃吃喝喝,再随便玩一玩,才是正当事。
李成风在打听这薛家家主的时候,听说过一个有意思的传闻。
位高权重的人都是管不住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的,手、嘴又或者其他哪里,他们的位子太高,脚下太空,一定要踩着什么才舒服。
把人踩在脚下,是这种人乐趣的来源。
这也分很多种,不过对于这种人来说,比较传统的侮辱,无非逼良从娼。
薛家家主薛文卓,年轻就是爱玩的性子,他招惹过许多人,如果世界真的有地狱,那么他的肩膀上应该爬满了死尸。
只是可惜,在圈内已臭名昭著的人,是这个圈子的皇帝。
大家纷纷强笑着入乡随俗,同流合污。
薛文卓是个“潇洒”的人,在外面有孩子,在家里的更是一只手数不过来,他有个大老婆,每天都会收到许多小老婆的汇报,汇报这一天孩子过得如何,自己又买了什么东西,都是要记账的。
他的家里充斥着的是一笔一笔生意。
就在最近几年,这位从来不主动去看任何一个孩子的风流浪子,突然带回来一个私生子,交给他大老婆细细照看,不得有任何闪失。
此外,之前的各种慈善晚会都不会缺席薛文卓的身影,现在,薛文卓来到现场,蒋明晟也一定会跟在他身边。
如此大阵仗,搞得大家心里犯嘀咕。薛文卓要退位了,要内定继承人了?那个看起来脸色如此苍白的孩子,身形也不怎么样,不像是个长寿的。
他大老婆是个能忍的,笑盈盈地接纳了,什么都给他最好的,上学也要建议当地的老牌学校。
只是孩子不争气,读了一年压力太大,被收进他们自家的疗养院修养了。
他们都懂,名义上是疗养院,其实是治疗精神疾病的场所。
很多人在背后偷笑,薛文卓自傲了一辈子,到头来也不怎么样,选继承人的眼光简直就是烂到家了。
幸灾乐祸,于是圈子里的孩子们也鹦鹉学舌,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可怜人已经贴上了标签。
一个没用的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蒋明晟。
李成风曾经在某个宴会上与他擦肩而过。
对于一个男孩来说,这些年的变化实在太多太大,除了依旧精致的眉眼,李成风几乎要认不出来他。
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阴翳的气场,看人的眼神也十分冷漠,不懂收敛。
太多长辈不满,却碍于薛文卓的面子根本不能翻脸,只是一味讨好,用烟酒和夸张的吹嘘。
李成风隔着很多人见到了这个长大的孩子,却没有跟他交流,而是沉默着扭头离开了。
现在,他来这里做什么。
坦白来说,李成风不认为初中小孩子们那种过家家的情意能够支撑到现在。
她比他们俩大太多了,见过各色的人物分分合合,也比谁都了解,两个人的关系是需要不间断的联系才能维护的,他们分别那么久,已经物是人非。
蒋明晟倒是很有礼貌,在祭拜过之后也给自己选了一顶白帽子戴上来见他们:“阿姨,您好,我是蒋明晟。其实我一直在想找个机会和您再重新吃顿饭……没想到,会出这种事,请您节哀。”
他向李成风深深鞠躬。
钟尚莲体贴地把他带过去旁边的地方,也是一副有些愧疚的模样:“小明,现在小风不太能和人交流,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我们重新见面应该在更合适的场合才对。”
事情来得太快,谁也反应不过来,蒋明晟摇摇头:“您见外了,于情于理我都该来一趟。之前爻爻带我过来玩,姥姥很热情招待了我们,那时候实在打扰了,而且当时姥姥很健康的模样,没想到……”
他停住了,似乎是不忍再说下去。
钟尚莲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世事无常,我们只能尽量坦然地去对待……只是伤心是难免的。”
他叹了口气:“你先在这里等着,好吗?我让爻爻陪你一起。”
没多久,李爻过来了,看起来是洗了把脸,泪痕已经消失了。
钟尚莲带他们去的是一间小房间,之前是姥姥用来堆杂物的,现在没有其他人。
李爻吸了吸鼻子:“哥哥,我看到姥姥了。”
蒋明晟眉头一皱,语气也急切了起来:“什么?”
“今天四点的时候,姥姥坐在我的床边,那时候你在睡觉,”李爻低着头,声音仍然是沙哑的,“她摸了摸我的头发。”
没等蒋明晟说话,他自己很快否认:“其实那不是姥姥,对吗?”
蒋明晟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
“我没有察觉到其他鬼的气息。”
李爻双眼通红,哭的,愣了愣:“哦,哦……我之前听别人说,去世的人,有时候会在放心不下的时候回来再看看,说不定是这个原因。”
他说着猜测的话,眼神里带着祈求看向非人类的蒋明晟。
蒋明晟深深地看着李爻,没有选择告诉他真相。
人死后是没有办法自己留下的,能留住的不会再顺利投胎。
就像他自己一样。
他说:“也许吧,她说什么了吗?”
李爻点点头:“姥姥说,让我去听。”
“听什么呢,”李爻有些迷惑,脸上尽是茫然,“去听她的劝告吗?可是……我们好多年不见,我已经想不起来她说过什么了。”
李爻的手无措地交叉在一起,几乎是悔恨地低下了头。
他仍然没有放过几天前放假回来的自己。
“哥哥,”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从远方飘来,已经饱含疲惫,“成实,到底是什么人?你也不知道吗?”
蒋明晟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默默地把手搭在他脑袋上,带着凉意地顺了顺。
良久,他说:“是的,我也不知道,爻爻。”
“我们只能尽快离开吗?”李爻哑着嗓子问,“我总觉得他和我姥姥的去世有关系。”
蒋明晟没想到李爻的直觉能灵敏到这个程度。
本来散灵自作主张支配身体,把李爻卷进这件事里就已经很荒唐了,昨晚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散灵压下去,控制住这个即将崩溃的局面。
李爻的加入简直就是在搅混水。
蒋明晟又头疼起来,他说的没错,成实确实和祝絮的死亡有关系……但是,也和自己有关。
或者说,主要是和自己有关系。
蒋明晟表情复杂地看着旁边的李爻,不知道怎么将这种消息告诉他。
事已至此,不能再将错就错下去,必须要尽快将李爻摘出去……其他的,他都会做好。
蒋明晟会安排好一切。
“出殡之后不要久留,”蒋明晟点点头,“最好第二天就走,这里的东西应该收拾的差不多了吧?”
李爻嗯了一声,迟钝的脑子没有去思考蒋明晟从哪里知道这种事的。
蒋明晟心里有了点数:“那就好,听我的,第二天就走,记住了吗?用各种理由,一定要带着你父母快点离开。”
他的表情很严肃,是李爻过去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的严肃。
李爻的心突然砰砰乱跳起来,一种不妙的预感忽然涌上。
“那你呢,哥哥?”
“我……”
“哎!你们在这里干嘛呢?”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俩的交流,李爻背对着看不到后头来的是谁,蒋明晟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是成实。
他穿了一身布料粗糙的唐装,灰白色的,应该是为了迎合葬礼特意换的衣服,还修剪了自己的鬓角,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李爻转过身子,一见是他,几乎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蒋明晟没有开口,他们三个站在灯光下,彼此的眼神如同会审拷打。
成实最先笑眯眯地发问:“怎么就你们两个在这里?爻爻,你妈妈累坏了,你得去帮帮她呀。”
李爻不卑不亢的:“谢谢你,成叔叔,我马上就过去。”
他都说完了,成实居然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意味深长地把视线停在了蒋明晟的身上。
“这位,”成实说,“我好像没有在村子里见过?也不像爻爻的亲生兄弟啊,哈哈。”
只有他自己笑了两声,另外两个年轻人的脸根本没有太大的表情。
蒋明晟自己站出来,没有等李爻绞尽脑汁想托词:“您好,我是爻爻的同学,姥姥之前也关照过我,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一定得过来祭拜一下。”
成实长长地“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就在李爻和蒋明晟以为终于结束了的时候,成实的下巴突然裂开了。
蒋明晟脸色骤变。
一根手指粗细的红色肉条从中掉了下来,啪嗒一小声,落在了地面上,随后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融入这片土地,又极其迅速地在地面上圈出一小块地盘,正好包围了他们三个人。
下巴已经破碎,但是成实还能发出声音,阴冷得仿佛来自地下十八层,带着发霉的气息涌上来:“地转。”
说时迟那时快,蒋明晟瞬间爆发力气,一个箭步冲到呆滞的李爻身边,猛然把他推出了这个小地方。
他撕心裂肺喊出一声:“跑!!!”
这本还没写完已经有好多想写的下一本了!2025年我要全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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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还没想好标题但是(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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