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照常跟着李爻去上学,镜灵不满,它也要去。
“……这不好吧。”李爻嘴里塞着最后一口面包,正在刷装货牛奶的杯子。“我是去上学的。”
镜灵不服:“那为什么小毛能去?”
小毛得意地围着李爻转了几圈,像小狗圈地盘。
李爻耐心安抚它,生怕自己走后镜灵一个嗓门把整个家都掀翻:“别人看不见小毛,但是可以看得到你这个镜子。”
镜灵哼哼,不信:“你不掏出来镜子不就得了,再说了看到镜子怎么了?谁不喜欢照镜子,你不喜欢?看不到我就行呗!”
小毛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竟然跟镜灵站成了一队,央求李爻:“爻爻你带上它吧。”
李爻心说我就知道:“那你们不要打架。”
不可能的,他心知肚明。
果不其然,两节课不到,镜灵和小毛就在李爻的书包里叽叽喳喳吵起来了。
镜灵:“山上有只黄鼠狼特别鸡贼,就是表面意义上的鸡贼,老是偷家里的鸡吃。”
小毛不信:“你从哪里知道的,你肯定吹牛。黄鼠狼不可能只吃鸡,它还吃鸭子,吃好多肉呢。”
李爻在上面听数学,嘴角抽了抽,这都是什么小学生对话。
蒋明晟坐在他身边沉默地做着笔记,李爻能听到的东西,他也能听到,他还知道说话的这小家伙从哪里来。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蒋明晟握紧了手中的中性笔。
那天成实跑的太快了,一出金蝉脱壳,滚得远远的,他这边需要照顾的人太多,没能追上去斩草除根。
村子里一般没什么大事需要村长出面,又给了他修养的时间,足够他把自己的人皮缝缝补补穿出来。
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蒋明晟停下了手中的书写,成实盯上了李家……不对,是盯上了山神的力量,李家只是太信赖也太得信赖。
祝絮一定是知道什么,所以才会被成实害死之后,还千里迢迢托梦给自己,一定要拿到那本人皮书。
蒋明晟有些烦躁。
不难看出祝絮还是将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了自己,当然,也包括李爻。可是蒋明晟并不想再回到那个位置。
他一心离开神座,想要在人世间找到属于自己的真正去处。
可是这个愿望根本就没能实现,在找到归宿的时候,他先被怀有不轨之心的人利用了。
蒋明晟答应祝絮,不过是为了赎罪。
至于李爻……
他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到了那个高个子男孩的身上。
自从他离开山神像,剥去了最开始的散灵之后,他的记忆也随着消失了一部分。
他到底不是人,散灵对于他们这种存在来讲,就是生命的一部分。放走散灵简直就是伤筋动骨,甚至可能会造成自己的消散。
他的散灵把含有李爻的那部分一起带走了。
祝絮不愧是在山神庙里念了许多年经的人,在蒋明晟第一次跟着李爻回到老家的时候,眼睛毒辣到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她向蒋明晟托付了李爻。
“成实不是什么正常人,”祝絮这么跟他说,“他和村外的人达成了我不太了解的交易,他们的野心太大了,我只能把这种事告诉您。”
蒋明晟很冷静:“我已经给自己取了名字,做了一个普通人。现在告诉我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祝絮沉默了一下:“您真的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地方彻底沦为一片死地吗?”
这里是蒋明晟最开始产生意识的地方,是蒋明晟一切的开始,对于山神蒋明晟来说,是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存在。
但是现在的蒋明晟做了人,他已经不在乎。
他的沉默就是回答,祝絮已然明了,只好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么我会让爻爻去解决的。”
蒋明晟锐利的目光一下子锁定了祝絮的脸:“李爻?他能做什么?”
祝絮不紧不慢地说:“您不记得了。爻爻以前捣蛋,喜欢往山上跑,每次都是您让人送下来的。只一次跑丢了,就变成您亲自护送着将他送回来……他的那块长生玉,是您留下的护身符。”
“拿着那块符,他就能平平安安一辈子。我会让他去赌一把。”
李爻还以为是人人都有的,其实只有跑丢了的孩子才会得到一块,防止以后无论跑得多远,都能够找到回家的路。
“赌什么,把成实给杀了吗?”蒋明晟简直要笑出来了,“李爻是你亲孙子吗,为什么让他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他的语气很冲,带着零碎的火星,隐隐约约有暴怒的意思。
祝絮仍然是刚才那种语气:“您保佑着他呢。”
蒋明晟说:“你疯了,我现在是人。”
祝絮说:“我看不到了,但是还能感觉得到,您的身上还有那股气。”
难怪不管其他人说什么,祝絮这一辈子都对山神恭恭敬敬,原来她之前能看得到。
蒋明晟冷笑:“你的目的难道是拯救这个村子吗,我不信你有这么好心,祝絮,我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不是傻子。”
祝絮沉默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脸上的皱纹舒展开,完全是一副没什么心机的模样。
“怎么会呢。”
很难说那时候的谈话是不是因为祝絮已经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才特意找了蒋明晟进行的。
那时候祝絮背挺得直直的,比以往任何一次跪拜挺得都要直,整个人都是上紧了发条的,偏偏要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好让蒋明晟能够顺势接受。
蒋明晟看出来了,但是没有戳穿她。
总之,现在李爻已经被扔到了蒋明晟的手里,他得对他负责。
蒋明晟觉得好笑,他自己都还没有把自己的事情折腾清楚,怎么去拉李爻一把?
所以,蒋明晟一狠心就想把李爻扔下,最好扔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讲话。
谁知道李爻是个傻小子啊?
那么天真,那么热血,那么笨拙地站在他面前,说蒋明晟我要救你。
救什么?其实你连我到底从哪里受过什么伤都不知道,真是笨,笨出汁儿了,笨得让蒋明晟没办法扔下他。
一声轻轻地敲击。
蒋明晟回过神来,看向始作俑者——李爻,却正襟危坐在听课,仿佛刚才发出声音的不是他。
自己的桌面上有一张小纸条。
蒋明晟神情复杂,只觉得一碗酱油泼在了自己心上,咸得生疼,他把小纸条拆开一看,上面是非常周正的几个字:“哥哥,你现在还疼吗?”
小毛肯定跟他乱讲了,什么天天饱受头痛的折磨啊,什么被家里牵制着不得不做一些危险的事情,搞得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瓷人,受不得一丁点委屈。
当事毛在李爻的书包里狠狠弹了一下,吓了镜灵一跳:“你发疯啊?”
小毛说:“胡说,我这是打喷嚏呢。”
镜灵没有实体,也就没有脸啊鼻子啊眼睛什么的,不然一定要狠狠翻个白眼:“丑人多作怪。”
“我才不丑!”小毛喊了一声,跟镜灵火拼起来。
两个小东西在李爻的书包里噼里啪啦,差点给课桌掀翻,丝毫不顾及还在上课的李爻的感受,一心扑在了要把对方打个半残上。
李爻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一只手探进书包把小毛捏了出来,仗着其他人看不到,光明正大地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课桌上。
面前骤然明亮让小毛愣了一下:“嘎?”
李爻压低声音:“别吵,你跟它打得我桌子要翻了。”
此时此刻的小毛已无心听他说话,被区别对待的喜悦支配了这个黑色的团子,胆子大得越过了李爻和蒋明晟的桌子缝,直接奔到了蒋明晟怀里。
李爻:“?喂!”
蒋明晟正思量着怎么回复李爻给他的纸条,黑色的中性笔在纸上悬了半天,终于落下一笔——
一股莫名冲力把他的字给撞出去了。
蒋明晟:“……”
他冷着脸,先不动声色观察四周,没人注意到这里,然后才腾出两根手指将小毛捏了起来。
还在上课呢,不能搞出什么大动静。李爻只好往那边靠了靠,尽可能小声又能让蒋明晟听到:“对不起,它今天好像有点太亢奋了。”
蒋明晟的第一反应是,李爻怎么好像更结实了。
独属于青少年的热度从两个人紧挨着的皮肤上传播,李爻天生体温偏高,对于蒋明晟来说,他简直就是个活人暖宝宝。
小毛在蒋明晟的指尖上摇摇摆摆,见他们两个挨这么近,自己心里还有点美滋滋的:“你们在干嘛呀,是不是谈恋爱?怎么我睡了一觉,好像都变了一样。”
李爻:“……”
蒋明晟闭了闭眼,顺手把他关到了自己的透明笔袋里。
李爻连忙小声辩解:“不是我教它的。”
蒋明晟只是抬起眼睛看了看他,没说话,搞得李爻心里十分没底,还想再接着解释解释,谁知就在这时,一颗粉笔破空而来,啪地一下正中他的眉心。
四周的眼睛短暂地聚集到了他们两个身上,讲台上的那位高龄教师低着头又在粉笔盒里拿了一根新的:“好了,我们来看下一题……”
李爻真是冤大头,蔫吧地往旁边挪了挪,不管不顾镜灵的叫声,铁了心做一个冷漠爸爸,今天回家之后一定不会好心地参加他们的故事会,更不要说做一个合格的调解员,随他们去吧!
蒋明晟的小纸条递过来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